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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鷹雄按住她兩邊上臂,拍了拍,故作輕快地接著道:「好啦,前兩件解決了,你還有什麼要我做?」

  她抿了抿唇,雙頰淡嫣,扯著他藏青色的披風,學他輕快的口氣:「第三件事,離開之前,大哥可不可以同招弟去趟彩工坊?那鋪子賣衣賣布,我想……想挑件新披風送給你。」

  肝腸如雪

  九江向來夏熱冬冷,四季嚴明。瞧這夏風多熱,年尾冬雪就有多凍。

  走鏢是不分時節的,四海鏢局依然忙碌,外牆上張貼一排「誠征鏢師」的啟事,前來面試的不少,但過關合格的有限,局裡頭常鬧著人手不足,因此那牆子啟事從夏天到冬天,又從冬天貼到春臨,尚無撤下之意。

  新一年,春芽早發,四海接下不少藥材運送的生意,著實忙了一陣。招弟和帶弟已能獨當一面,而來弟、雙胞胎和小金寶亦時常隨隊走鏢,頗有心得。

  日子尋常滑過,就在這春末時分,招弟和帶弟姐妹倆領著一支鏢送往東北途中,在客棧下榻,帶弟卻無緣無故失蹤了一整晚,不知去處,直到天魚肚白,她才昏昏沉沉教一名男子送回。

  招弟與他打了照面,甚是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那男子見她仗劍橫阻,不讓他再靠近帶弟,笑了笑,道:「竇大姑娘,認不出區區在下嗎?」

  聽聲辨人,竟是當年在仙霞嶺隘口劫走帶弟的李爺。

  「你易容?」她問,分不清哪張面孔為真。

  男子沒有作答,將一長盒放在桌上,靜然道:「煩將此物轉交給『天下名捕』。」道完,目光越過她,在昏沉的姑娘身上停駐了會兒,接著瀟灑轉身。

  「且慢!」招弟朝他背影喊著,隨即奔出,「你對我二妹做了什麼?」

  那男子頓了頓,面容微側,竟是陰鬱落寞。「你何不問……她對我做了什麼?」謎般地回話,不讓招弟再有發問的機會,他身形一縱,眨眼間已躍出客棧牆外,翩然離去。

  招弟懷著滿腹疑雲,在回房揭開對方遺留下來的長盒後,疑慮更添震驚。

  長盒中安置著一柄劍器,鞘身龍紋,與劍柄、護手上的雕著自成一格,劍穗上系著一塊黑玉。拔劍出鞘,寒光逼人,劍身上清楚地刻著名字,竟是義兄遍尋不獲的龍吟寶劍。

  她既驚且喜,雖然整件事透著古怪,中間還夾雜著帶弟和那男子的糾葛,但如今尋獲已然龍吟劍,義兄多年心願可了,招弟暗自揣想,見到這柄寶劍,他不知會如何歡喜?!定要通飲三大壇酒了。這趟子走鏢順利抵達了東北,回程時,在當地恰巧接下一支走往鄱陽的小鏢,順道多人一筆悵。

  自得龍吟劍,招弟邊走鏢,沿途打探著鷹雄的行蹤,卻無所獲,他總是如此,五湖四海地飄泊,常是某處賊窟被剿、某個江洋大盜落網被擒、某個殺人狂魔讓人就地正法等等的消息傳出,才知他曾至此地。可聽聞的,早是發生過的事蹟,現下人在何處,沒誰能知。

  回到四海,蟬鳴喧騰,四季中,正是她隱隱期盼心思浮動的季節。

  這日清晨,她在蟬聲中醒來,剛步進大廳,負責看門的鏢局弟子匆匆跑來,遞了一封短簽過來。「大姑娘,是個孩子拿來的,說要給你,我問他對方是誰,那孩子也說不清楚。」

  招弟疑惑地接過,攤開信紙,一瞧,容如花綻。

  珍香樓上,樽酒相候,金蘭一聚,互訴情衷。

  她認得他的字,龍飛鳳舞,蓄含勁韻。

  他依約而來了。金蘭一聚,互訴情衷。是的,她有滿腹情懷欲訴,心中微酸微澀,已非單純的金蘭之情。

  珍香樓上,菜香和酒香縈繞,人聲鼎沸。

  跑堂見一名姑娘拾階而上,趕忙迎去,殷勤招呼:「姑娘好哇,要用膳嗎?咦!這不是四海鏢局的竇大姑娘嗎?來來來,咱兒幫大姑娘安排個好位子。」

  招弟有禮地笑了笑,正要說話,一個渾厚的男音已然響起:「不必,我幫她占了好位子了。」

  尋聲望去,男子坐在臨近欄杆的地方,及肩黑髮隨意披散,短髭占滿雙賴和下顎,濃眉飛揚,雙目深邃,他彎唇笑著,落拓瀟灑。

  迎視著,瞧見他斜系在肩的薄披風,是去年自己相贈之物,招弟不由得心中一暖,盈盈微笑,她側過首,對那跑堂吩咐:「我就坐那兒,勞煩小哥再上五壇好酒過來。」

  「得咧。」響亮地應聲,調頭張羅去了。

  她緩緩跺至,在男子對面坐了下來,將手中長盒橫放在雙膝。

  分離一年,自有許多話想對他敘說,如今人就在面前,她妙目瞅著他,千頭萬緒、千絲萬縷,竟不知從何說起。

  「來,陪大哥喝幾杯。」鷹雄咧嘴笑開,將三亞酒推到她桌前,自己卻抱著一整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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