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
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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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抱著姑娘的姿態非常專制,就大馬金刀坐在暖榻邊上,陷進昏迷的姑娘被包得像個繈褓娃兒。 一旁被親兵送來的兩丫鬟想上前接手都苦無下手之處,因為王爺把事兒都攬了,替姑娘暖著四肢,替那張燒紅的臉蛋降溫等等……兩丫鬟能做的就是把巾子重新打濕,一次又一次幫忙遞換上。 若非清泉谷穀主駕臨,怕是任誰也無法從昭陽王懷中把昏迷的姑娘挖走。 知道自家小姐的醫術是在清泉穀學的,瑞春和碧穗見穀主被接來,而行徑有點脫序的王爺也肯聽其指示,至此,焦急到想亂抓頭髮的心緒稍見緩和,但立時又想到,自家小姐這會兒名節難保了,被身為大長輩的谷主瞧見這一幕,在冬湧湖那兒更被不少屯民瞥見她被打包帶走,還直接進了這座昭陽王府。 兩丫鬟很替自家小姐憂鬱。 清泉谷谷主其實從頭到尾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有在掀開包裹李明沁的那條皮裘,見到她身上套著的是男款底衣時,輕布細紋的嘴角微乎其微一顫。 那件底衣尺寸非常之大,足可塞進兩個李明沁還綽綽有餘,明擺著這偌大王府內找不到一件女兒家衣物,只能拿昭陽王的來湊合著先。 目睹這一幕,瑞春和碧穗更憂鬱了。 須知她倆被帶進王府之前耽擱不少時候,瑞春幫著徐屯長照料同樣落水的兩孩子,碧穗儘管很快被救上岸,半身亦濕淋淋,等她倆各自忙完事兒被王爺的親兵送來,自家小姐早被昭陽王「霸佔」,主院內見不到半名僕婦或婢子,可想而知,小姐那一身是誰動手換的。 事到如今,封勁野什麼都不在乎,當他下定決心要去糾纏,便勢在必得,若對方不願給,那他就蠶食鯨吞、強搶豪奪。 他三天前就得知清泉谷谷主一行人義診的行蹤,遣人去請,一來是想給李明沁一個驚喜,二來亦是想請穀主為她再診診,總覺相較上一世,她手腳冰冷的狀況似嚴重許多。 今日撇下公務趕去冬湧湖,就是想親口告訴她清泉谷谷主將至的消息。 再有更為了一事—— 他得親眼瞧瞧,帶她來冬湧湖冰釣的那一雙兄妹究竟是誰,尤其是身為兄長的那一位,竟說要教她湖上冰釣,對方能有多厲害,他得會會。 如何也料想不到,約她冬湧湖一游的兄妹竟是兩個小孩子。 他是趕到湖邊在與徐屯長說話之際才自個兒瞧出來的。 她牽著那小妹妹,身為哥哥的小男孩則忙著安置好幾根釣竿,他頓時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很是可笑,從得知她與人相約出遊就籠罩在心上的那片陰霾在那當下消散得無影無蹤。 然,他還來不及揚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外已發生。 「如何?」見谷主將灸在李明沁身上的銀針一一取下,榻邊,未曾離去的封勁野沉靜問出。 穀主瞥了他一眼,神情靜中帶笑,語氣慢騰騰—— 「這一回是嚴重了些,按理不該如此,看來老身曾教她的那一套養氣活血功法,這丫頭全擱置著沒在練了。」 瑞春和碧穗兩個不約而同點頭如搗蒜,毫不猶豫地把自家小姐出賣—— 「小姐說要撿回來練,可也沒見她認真練過幾回。」 「嗯嗯,以往在帝都是懶得練,如今來到西關定居,小姐更忙碌了,就更難要她練了。」 谷主聞言微微頷首,似歎非歎。「莫怪啊。」 封勁野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氣息略沉,目光再次從李明沁那張過分雪白的臉容轉到穀主笑笑的圓臉上,再問:「前輩可有解她身上寒症之法?」 穀主收好銀針,兩手一攤。「有啊,老身這不是將保命之法教會她了嗎?可阿沁不好好練,無心去練,還能旁人代替她練不成?」語氣甚是無辜。「這是她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沒法子根治,但保養得好一樣可享天年,想活到七老八十不成問題,問題在於想不想活。」 此話一出,封勁野面色陡變,一時間說不得話。 穀主此時移坐到圓桌邊,瞧出她要開藥方,瑞春立刻上前將老早備好的墨仔細磨起來,碧穗則俐落地攤紙鋪紙,將狼毫筆呈上。 開好藥方子,兩婢子在穀主的指示下一同前去清泉穀義診團下榻的院落,那兒自有能手按方子抓藥,並開小爐煎熬出最佳藥汁。 瑞春和碧穗甫離開,穀主忽而笑笑道:「以往阿沁身邊多少有個可心人盯著,當她的大棉襖,她心裡有著落,想跟那人天長地久,可惜啊,如今那人不在了,她對著自個兒也就發起懶病。」 在榻邊落坐的封勁野面色一變再變。 他緩緩將頭轉向坐在圓桌那方的穀主,峻目攏進無數道暗流,眉峰成山,欲將眼前其貌不揚的老人看個清楚明白卻遍尋不到法門。 「前輩是誰?」低聲問。 「瞧王爺這話問的,老身還能是誰,不就小小一個清泉谷的穀主嗎?」她笑笑聳了聳肩。 似意會到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封勁野牙關緊了緊,道—— 「前輩口中所說的……大棉襖,如今當猶在。」 「噢?是嗎?那當真萬幸了,是咱們阿沁的福氣,有勞有勞。」甚感欣慰般合掌一握。 清泉谷穀主來歷神秘,字字機鋒,封勁野感覺自己招招打在棉花團上,無處去著力、借力或使力。 他耳根子發燙,像被徹底看穿一切,卻又生出某種安然之感,仿佛受到這大千世界無形力量的照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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