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李明沁本已旋身往外,聞聲立時止步,朝李三老爺再度轉正。「爹爹有何吩咐?”

  李三老爺兩眼仍堅持落在一方書頁上,抿了抿略顯單薄的唇,幽幽問:「還會回帝都嗎?”

  李明沁心頭微凜,一時間像被問住了,未幾她靜然笑開,老實答道:「沁兒此去若有久居之地,會寫信送回帝都,爹爹哪日若需要沁兒回來,就捎來家書一封吧,沁兒自然是會回來的。”

  「……嗯。”李三老爺微乎其微頷首。「那……去吧。”

  李明沁又是一禮,轉身踏出藏書閣大門。

  不知是否起了錯覺,竟覺她家爹爹好似正抬眼目送她的背影離開,於是她眼底略起熱意,鼻中有些泛酸,但所幸尚能忍住。

  她沒有費事回頭去看,感覺如此,彼此方能自在。

  身負「盯梢”這等重責大任的親兵小伍一路快馬奔回昭陽王府,把坐騎丟給輪班守門的弟兄接手,撒腿就往府裡沖。

  昭陽王府正廳大堂上,幾名統領和副將正向封勁野彙報要事,這些人裡頭有盯著京畿九門司的,也有管著虎驍大營和在京的一萬西關軍的,所談之事可謂軍機,親兵小伍卻毫無禁忌直接闖進,可見定有急報。

  堂上六、七位心腹全直勾勾盯著小親兵湊到昭陽王耳邊一陣嘀咕。

  突然——

  「她敢?”就見一向面沉如水、從容淡定的昭陽王厲目狠瞪,虎背瞬間坐直,掌握成拳,「啪!”一響竟把太師椅單邊的扶手扳斷。

  王爺大怒,黑黝黝兩丸眼珠死瞪著親兵,在場的統領和副將們有樣學樣、目光齊刷刷瞪將過來,讓小伍頭皮發麻,寒毛驟豎。

  呃……所以是在等他答話嗎?

  能答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揭王爺的隱私,這能成嗎?

  小伍內心一頓糾結,但很快打破沉默,他昂首站挺,如平時在稟報軍務般朗聲答道——

  「回王爺話,不是人家敢不敢,是李二小姐今早已離開帝都,身邊就帶著兩丫鬟,一個叫瑞春一個叫碧穗,連車夫都沒帶,還是二小姐自個兒趕馬,二小姐騎術普通,趕馬拉車的技巧竟然很不錯,小的同小陸兩人暗中跟了她們一段,一開始以為只是到郊外踏踏青,後來二小姐帶著兩婢子在官道旁的茶棚歇息時,煮茶的大娘同她們聊起天,詢問下才透露出她們一主二僕要去西關……”

  眾將領聽得一楞,還面面相覷起來。

  見王爺臉色奇差但沒叫停,小伍只好吞吞口水繼續認命說下去——

  「於是小的和小陸決定兵分兩路,小陸仍跟著二小姐她們主僕仁,小的立時快馬奔回帝都,先去了一趟李大學士府打探消息,從那個同我和小陸私下早都混熟的李家老車夫口中套出話來,說、說……”

  「說什麼你快說呀!”「聽戲”聽得入迷的某位將領不禁粗聲催促。

  小伍頭一甩,道:「老車夫說,他家二小姐帝都的大宅子不住了,什麼鳳閣大學士家的千金小姐也不當了,帶著丫鬟出門義診,還一路往西關去,很可能就要在西關落腳,未定歸期。”

  「鳳閣大學士家的千金小姐?”

  「..鳳閣大學士?”

  「大小姐出門義診是哪招?”

  「落腳西關?俺也想跟回去落腳啊!”

  「為啥子呀?咱們西關跟她大小姐有啥子淵源?竟、竟這般想得開?”

  「等等!既是鳳閣大學士又姓李……隆山李氏!前右相府?”

  眾將領你一言、我一語,驚異的目光又齊刷刷掃回某位王爺身上!

  「王爺素來看不慣前右相李獻楠的作派,對他隆山李氏盤根錯節的朝野勢力多有提防,如今李惠彥已成廢人,李獻楠亦辭官歸故里,王爺仍時時遣人盯梢帝都的李宅,把人家千金小姐也盯上,莫不是……那位李家二小姐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可要抓來暗中審審?”那人邊說五指邊成爪比出「抓”的動作。

  另一名心腹將領聽不下去了,捶了對方一拳。「抓個屁!還想暗中審審咧?你當咱們還是以前幹那沒本錢買賣的貨色啊?動不動就想抓個姑娘上山當押寨夫人!”

  此話一出,幾位「不堪回首土匪窩”的將領們跟著哄堂大笑,相互拍打膀子還互捶,笑聲都快把梁上的灰震下來。

  唯一笑不出來的魁梧漢子倏地從扶手斷裂的太師椅上起身,一下子把滿堂笑聲給鎮了個灰飛煙滅。

  「王爺走這麼急上哪兒去啊?”

  「怎麼了怎麼了?王爺等等啊!”

  「王爺這是真要動手抓那李二小姐歸案嗎?”

  歸個屁案啊這群大老粗!

  都沒見他家王爺又急又氣、又惱又恨的一臉春情加春怨的模樣嗎?明擺著是鐵樹開花、花開甚妙、妙不可言、言多必……必沒臉的局啊!這些大老粗還一個個追著他家王爺追出了正廳大堂,不依不饒繼續追到前院的校武廣場上,是有完沒完?

  親兵小伍也追著自家王爺,一肚子腹誹滔滔不絕,突然那個身後帶著一串粽子的昭陽王驟然止步,硬生生把高大剽悍的身軀定在校武廣場上,惹得追來的眾人亦跟著定在原地,大眼登小眼。

  老實說,封勁野實在不知自己想幹什麼。

  适才一聽李明沁不當李家的千金小姐,往西關一路而去,他左胸房簡直被揮得一團皺難以置信,氣極恨極,這一世他還沒死呢,她的債更未償還,她就想舍了帝都的一切,把他也拋卻腦後嗎?

  怒到腦子都懵了,他這氣勢是想沖出去揪住她當面問清楚,但問得清楚嗎?

  他倆的糾葛夾雜太多旁物,若自身未能厘清,又要如何了結與她之間的這一筆爛賬。

  她在西關的日子……一開始多麼不易,上一世勉強還有老滕這個歸鄉的地頭蛇幫襯,這一世就她拎著兩個沒見識過世道險惡的小丫鬟,她這個主子還得照料兩隻小的,能討到什麼好?

  但他即使快馬加鞭把她押回帝都,對她究竟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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