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他在看她,一直緊盯著不放,即使她沒去接觸他的視線,還是能明顯感受他那兩道灼灼目光。

  是,她的行徑確實挺古怪,尋常姑娘家與陌生男子獨處一室,怕是沒被嚇昏也得驚叫連連,但她非但沒有退避三舍,還上趕著靠近他,對他動手動腳。

  暗暗吞咽唾沫,後知後覺的她矯枉過正地往後退開兩大步,這才敢抬眼迎視。

  「王爺莫要怪罪,僅是我習得一些醫術醫理,見不得傷口放任著流血。”血不流了,她心略定,終淺淺牽唇。「如此包紮好了,也就安心些。”

  他眼神還是怪,深幽幽盯得人頭皮發麻,但李明沁無暇斟酌,畢竟有太多話想說。

  「王爺與我同困於此,想來一會兒還有事要發生,得儘快離開這座小樓為妙,只是前門上了重鎖,還可能派人守著,窗子亦被封住……方才從通氣窗望外瞧,若要悄然離開,臨湖的這一邊倒可賭賭看,因為底下即是人工湖,不好佈置人手,而鏡湖小樓上下皆有回廊,可以攀到底下回廊再沿著湖畔避進後園子裡,但問題還是窗子,推不開……”

  不能引起騷動,更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被逮,她絞著手指努力想法子,面前男人突然越過她逕自走到臨窗的後排窗子前。

  「王爺想怎麼……做……”她跟上、問出的同時,他從靴內拔出那把他先前用來自傷的匕首,插入窗緣,也沒看清楚他使什麼招,只聽輕微-響,緊閉的窗扇竟被卸下。

  若非情勢不允許,李明沁都想拍手叫好。

  那扇窗被安靜擱在一旁,她面前驀地伸來一隻大掌,掌心向上,能看出那挽大弓、降烈馬的手是如何粗糙厚實,令她記起握住這只手的感覺,身子亦記起那一遍遍的摩挲撫觸。

  她的怔楞不動迫使他開口,男嗓冷聲道——

  「不是要賭賭看嗎?本王帶你下去。”略頓。「一道下去再分開走。”

  李明沁重新抬頭,微微笑。「王爺走,我留下。”

  男人眉目驟然鋒利,她擺擺手表示不打緊,很快解釋。「設此局者為誰,王爺想必心知肚明,王爺可以暗中脫身,但小女子還是乖乖被坑比較好,有心人見著了,這樣的局就能坑我,那往後再想坑第二回,就不會再多費心思加重力道,他們對我不費心,我也才能應付得輕鬆些。”

  明明她沒說錯什麼,他臉色卻變得更難看,以前……不,是上一世,他對她總是不正經,常涎皮賴臉耍流氓,要不就沖她咧嘴笑得沒心沒肺,他的嚴峻冷酷是拿來對付外人,而今在他眼中,她也變成「外人”了。

  ……這樣很好。她內心對自己強調般重申,溫言又道——

  「王爺手握重兵,在朝勢力不容小覷,昭陽王妃之位又一直空懸,世家大族、皇親貴胄中,自有有心人上趕著要與你聯姻,今夜這局若是成了,鬧得王爺非娶我過門不可,那我隆山李氏、臨安王府還有王爺的昭陽王府,就真扭成一團了。”

  秋夜晚風拂入,枝架燭臺上的點點燭火搖曳生姿,那漫舞跳動的火光映在他臉上、身上,無端端帶出一股沉鬱,晦暗不明。

  「二小姐今夜決然破局,是不肯與本王結為連理了?”他冷笑一聲。「怎麼,二小姐瞧不上本王?”

  李明沁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好像她說什麼都錯,也許是從未被封勁野當「外人”對待過,說到底是她自個兒不習慣罷了。

  她搖搖頭,除了笑還是笑。「我要真嫁你,才是害了你。再者,我志不在此,我、我沒想嫁人的……”

  怎麼說到她頭上來了?欸。

  她厘清思緒,話題一轉。「總之王爺自個兒多加小心,有誰設宴相邀,能推就推,需得留意臨安王,然後……嗯……京畿九門大司統陸兆東大人是左相胡澤推薦上位的,王爺與左相大人頗有交往,看來如今的京畿九門司還有虎驍營三萬軍力都受王爺掌控,就只差皇城禁衛軍了,帝都的三方勢力王爺已得其二,若能將手再探進禁衛軍中,勢必更穩妥,你、你再自行斟酌……”被他怪異的眼神盯得說不下去。

  好難啊!她多想毫無顧忌地對他言明一切,把將要發生的事和盤托出,但他信嗎?

  真那樣做,他九成九拿她當瘋子看吧?

  更讓她不敢輕易洩底的是,重生後實有些發展與上一世不同,例如封勁野未求娶她,聖上亦未賜婚;例如二伯父遭逢驚馬意外,隆山李氏頓失帝都城內兵馬的掌控權;又例如今夜這個下三濫的陷阱,將兩人扯在一塊兒……

  這一世的局勢走向有變,她還尋不到變數為何,又豈敢輕舉妄動?

  她眸光有些心虛地蕩了蕩。

  突然——

  「看著本王。”聲沉有力。

  頭皮又一陣發麻,她亂轉的兩丸眼珠子立時定住,定在他高深莫測的俊龐上。

  「為何對本王說起這些?”他厲目瞬也不瞬,試圖看穿她似。

  李明沁一顆心怦怦跳,抓抓耳朵又張了張嘴,最後乾笑兩聲。「誰讓王爺戰功如此彪炳又受聖上賜爵封王?在坊間,王爺的事蹟都被寫出好幾套段子,天天在茶樓飯館裡流傳,小女子聽過又聽,心裡就想,若我是昭陽王,定要當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王,不僅有地位還得權勢滔天,忠於大盛、忠於陛下,直臣亦可以是權臣——

  「今夜落入此局雖然不好,但得遇王爺實又挺好,我說那些話沒什麼特別意思,僅是小女子自個兒的想法,能說給王爺聽可歡喜了。”老天,她都不知自個兒在說什麼!

  樓外忽傳來一陣腳步雜遝的聲響救她於「水火”。

  設陷阱的人要來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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