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十一


  深深呼息,她拋開那模模糊糊的心緒,笑著轉身,小跑穿過街心……

  彎彎曲曲如迷境的巷內,錦袍大爺對自己當真佩服得緊,雖然他先前迷了路,然第二次踏進來,已漸漸掌握認路的要領。

  就說嘛,這種小事如何難得倒他?他誰啊?他可是「太川行”吃人不吐骨頭、笑比不笑可怕的秀爺!

  此時雪花漸濃,他全身卻怪異發燙,渾不覺冷。

  為何會這樣,他也不甚清楚,只是腳步越放越慢,越來越緩,然後乾脆停住,他垂首看著抱在臂彎裡的小竹籃。

  四下無人,此刻不動口,更待何時?

  揭開竹蓋子,白糖糕這麼美,沾滿糖霜的茶果這麼誘人,他鼻翼歙動,左胸也跟著鼓動,長指抓起便往嘴裡塞。

  咦?這滋味……有有有,他嘗過!

  甜糕入口即化,糖霜融出甘味,帶香的甜,爽而不膩,連無齒小娃都能靠一嘴涎,舔掉一大塊。

  好好吃,好美味,他有一整籃子,全是他的、全都是他的呢!唔……是說,籃子會不會太小了些,怎麼只有一層?真是的,他是大男人,食量大如牛是天經地義的事,送這一小層哪夠他塞牙縫?可惡,等會兒再回頭找碴去……

  無法克制,他狼吞虎嚥地塞完所有小食,邊吃邊掉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不傷心,卻是感動過頭,淚水如清泉湧出,險些連鼻涕都要流下。嗚……好感動……嗚嗚……不得了的感動……嗚嗚嗚……怎會這麼感動……嗚嗚嗚嗚……不好!

  背後有人!

  耳朵一豎,察覺到聲響,他淚水凝在冰頰上,身後已傳來聲音——

  「哎呀秀爺~~我的好大爺,大冷天躲來這兒,您可教老身好找啊!”

  不知是八大媒婆裡的哪一位,總之鼻子夠靈,硬是給逮到了。

  混、混賬!他滿嘴甜糕還塞得兩頰鼓鼓的!

  眉間糾結,他背對來人使勁兒猛吞,吞吞吞,吞得臉紅脖子粗,額角浮出青筋,俊美五官揪成包子似的,好不容易終於把食物全咽進肚腹裡。

  媒婆呵呵笑,人尚未走近,濃厚脂粉味兒已飄來。

  「秀爺,原來您中意『春粟米鋪』顧大爹家的閨女兒!唉,禾良姑娘和您在大街上的事兒,咱可都探得一清二楚。”

  「我中意她?”

  錦袖以隨意之姿拭過面頰,把該擦的全擦乾淨。

  游岩秀長身徐轉,對住一身俗麗的媒婆。

  此際,他俊面冷酷得可比寒雪,瞳底的淩厲半斂半現,笑哼:「奇了,我中意誰,自己怎不知,還得由你來說?”

  媒婆不自覺抖了下,紅豔豔的嘴略僵,硬擠出話。「這種事……傳得原本就快啊!您不遮不掩、當街握她小手,她羞得想掙都掙不開,最後,您還給她兩枚金光閃閃、銳氣千條的寶石當作定情物,她心裡過意不去,好生躊躇,仍回送您一籃子甜糕……事情都到這分上,還說您沒意思嗎?”

  ……謠言果然可怕。

  游岩秀柳眉一沉,皮笑肉不笑,慢條斯理道:「既然我對顧家閨女一見鍾情,非卿不娶,也就用不著八大媒婆再為我操勞奔波,托媒的事就免了吧。”

  「嗄?!這、這這……那可使不得啊!”

  「我說使得就使得。”

  「使不得、使不得——”誇張地胡揮紅巾子,她老臉急得皺起,厚厚脂粉脫落了好幾層。「秀爺,看上禾良姑娘的主兒,可不單您一位啊!”

  怔了怔,他杏眼微眯。「什麼意思?”

  「秀爺不知嗎?禾良姑娘的娘親原本在『廣豐號』穆家底下做事,是穆夫人的陪嫁丫環,據說主僕兩人情同姊妹,後來禾良的娘到了嫁人的年紀,親事還是由穆夫人作主的,雖嫁出穆家,到底沒離開永寧城,主僕二人相見也容易,因此穆家與顧家是有些淵源的……”

  「廣豐號”穆家嗎?

  真刺耳。

  游岩秀俊顏罩霜,淡問:「你說誰也看上顧禾良了?”

  媒婆繼續加油添醋道:「可能是上一輩的有那麼一層關係在,禾良的娘雖沒了,穆家偶爾仍會派人去『春粟米鋪』關照一番,後來不知怎地,近來穆家大少爺變得常往米鋪裡走動,跟禾良有說有笑,似乎是有那麼一點意思……”拍拍胸脯喘口氣。

  「秀爺啊,人家穆家大少先瞧上的,和禾良也漸漸走近,走得也挺順的,您就別摻和進去了。永甯城裡的好姑娘多的是,即便挑不到您中意的,盡可往別地方再找。游老太爺既然開口要托媒,沒把您終身大事辦成,老身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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