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當菊者迷 | 上頁 下頁


  「這是自然。鹿爺請隨小的前來。」那傳話的人再次端起棋盤,圍觀的眾位紛紛讓出一條路來,目送著鹿蒼冥一行人離開大廳。

  「他聽了……有什麼反應?」纖指輕敲下顎,女子唇畔抿著捉弄人的淺笑,有些兒得意,有些兒歡愉。

  「臉色挺難看的,兩眼死瞪著姑娘安排的棋局,把棋子瞪得快起火燃燒了。最後向咱們要了處清靜地方,說是要好生斟酌。」

  姑娘又笑,小巧鼻尖習慣性地皺了皺。「好呵,可別教他斟酌太久。」

  「鹿爺,淡菊姑娘在等您第一步棋呢。」門外已派人來催。

  「爺,您、您您真要下棋?!」左右無旁人,騰濟兒衝口便問,他可沒鹿平這麼沉得住氣,兩眼瞪得老大,全然地不可置信。

  鹿蒼冥沒分神去理會他,雙目仍沉沉地瞅著一盤殘局。

  棋盤上,黑四子,紅八子,對方所掌棋數勝己一倍,而自己的四個子除了「將」之外,只剩二「卒」一「包」,擺明瞭是存心刁難。

  見主子不語,騰濟兒雙臂毫無建設性地胡亂揮舞,跟著大嚷:「可是您明明就不——呃喔、呃——」喉頭一緊,已教人點中啞穴。

  鹿平收回劍指,面對騰濟兒指控又不解的眼神,只淡淡地道:「話太多。」

  話太多?!他哪兒多話了?!只不過是想提點爺罷了。對弈棋之藝,爺明就厭惡得要命,誰教府中兩個棋癡,一老一少,鎮日沉迷於弈局之樂,無可救藥,兩個全像三歲孩童般任性,把族中大業推得一乾二淨,若非爺獨力扛起,鹿族在白苗早無立足之處,說不準,真要滅族呢。

  再有呀,這回會擱下白苗一切事務前來東霖,參加這勞什子的賽花魁,還不就是五爺捅的樓子,那血鹿戒指要不回來,瞧瞧該怎麼辦好?!

  「鹿爺,您是要放棄嗎?」外頭等候傳棋的人再次催促。「再不下第一步,小的擔心對其他『投花』的爺兒們不好交代。」

  「哼哼哼!唔哼哼呃、哼呃呃唔……」催催催!你他媽的,催個屁啊?!騰濟兒本意是這樣的,無奈口一開,全是無意義的短音。

  他挫敗地抓著鹿平上臂,指指自己喉頭,而後者不動如山,壓根當他隱形了。

  這一邊,鹿蒼冥倒像著了魔似的,雙眼緊盯棋盤。

  競存進退之理。
  陰陽消長之機。
  經國用兵之道。
  生死存亡之義。

  他思如走馬,記起府中那一老說過的這四句話,還道弈林妙絕,盡在其中。而當時,他們祖孫倆正在爭辯,他打從心底厭惡下棋這玩意兒,不得再好又何如?!不過是紙上談兵。

  「下棋講究天分的,有人天生就是奇才。我記得你小時候挺愛下棋的,而且下得很好啊,可是漸漸就變了。冥小子,你是怎麼了?」那聲音感慨疑惑。

  當時被突如其來這麼一問,他也答不上來。

  小的時候,他真下得挺好嗎?不知覺間,眉峰成巒。

  「若是死棋,爺毋須理會,另尋方法取回血鹿戒指便是。」見王子苦思的模樣,鹿平面無表情地出聲,他沒像騰濟兒那樣反應激動,並不表示內心便看好鹿蒼冥的下棋功力。

  鹿蒼冥一凜神,不再胡思亂想,重新凝聚思緒,細究起眼前此盤殘局。自己以四子對當頭八子,瞧似兇險,進退維谷,可兩隻過河小卒卻又暗藏活招,若運用得宜,可掩黑包。

  他抬手輕揮了揮。「有活路的。她既出此局刁難,必有獨特解法,肯定如此。」突地,他微微怔然,覺得說出此話,好似自己挺懂得那姑娘的心思?!

  若抓得住此女心思,他也不會淪到這般田地。搖了搖頭,他嘲諷地牽唇,腦中正擬出第一步棋之際——

  「這位公子請留步,待小的進去通報,鹿爺他忙著——」

  「甭通報啦!咱兒是他親戚,特來呐喊助威的!」說著,門被大咧咧地推了開來,一名書生少年大步跨進,竟是鹿皓皓。「大哥,鹿平,騰濟兒,我終於尋到你們了。唉,這入門得購票,還不便宜呢!我瞧,咱們回去也來辦個花魁賽,廣邀其它國家的名門公子,定獲暴利哩!」剛進門就嘰嘰喳喳的。

  「你來做什麼?!惹的禍端還不夠嗎?!」鹿蒼冥利眼掃去。

  「大哥別急著生氣,下棋首重心平氣和,暴躁可是犯了大忌呢。呵呵,您瞧,我帶誰來了?」

  鹿皓皓眼神往後一瞄,一張老臉陡地由他身後探出,笑得百兒八十條皺紋全擠了出來。

  「冥小子,不怕不怕,咱兒來給你助拳啦,包准你討到靚媳婦兒。」

  「『炮二退五』嗎?」淡菊張嘴咬了口香桃,對那前來通報的人露出甜笑,「走得挺好的……可他想得還真久呢。」

  「那個鹿爺他,呃……」臉紅心跳的,早聽聞百花樓的淡菊姑娘可愛純美、人見人疼,今兒個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哎……那抹笑這麼天真可親,就像鄰家惹人憐愛的妹子。「小的按、按姑娘意思,不時出聲催促,他與兩位隨從關在房裡想了會兒,後來,還……來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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