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五十五


  此時,他垂視的目光亦落在她身上,神態有些清冷,也有些似笑非笑,她分辨不出,只覺既惱他又喜愛他,想槌他也想抱他,但不管她想些什麼,眼下最緊要的是得把這場鬥玉會闖過去。

  她毅然決然收回眸光,眼觀鼻,鼻觀心,調息斂神。

  宣老太爺果然大手筆,既下帖挑戰,規模堪比帝京三年一度的「鬥玉大會”,連請來的司儀者亦是上屆主持「鬥玉大會”之人。

  咚嗡——咚嗡——咚嗡——

  三聲鑼響震一樓,吵雜喧嚷漸漸止息,經驗老道的司儀在此時開嗓說話,帶笑的清亮聲音傳遍樓上樓下。

  按例是要把坐在二樓的十位「公斷人”全給介紹一遍。

  搶進樓內觀戰的百姓們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厲害的玉石行家,但仍有一定水準以上的監賞力,對玉市和古玩行的運作亦不陌生,聽過的人物便也多了,所以當司儀介紹「公斷人”時,每介紹一位樓下圍觀的眾人便跟著響起一陣叫聲,伴隨熱烈鼓掌。

  十位「公斷人”當中,自然是曇陵源雍家家主得到的叫好和鼓掌聲最為響亮。

  接下來介紹南天與帝京兩邊流派出席的人物,得到的掌聲亦是不少。

  最後便是這場鬥玉會的雙方主角,宣家六爺對上蘇大姑娘,當兩人同時立起,對著在場所有人行禮,瞬間堂上又爆出一陣叫好聲,鼓掌已然不夠,桌子被拍得啪啪山響。

  第一局,正式開始。

  這一局比的項目,由年歲最長的「公斷人”當場發表,比的是雕工。

  此際,堂上空出來的地方擺著兩張方桌和座椅,蘇仰嫻與宣世貞各占其一。

  蘇仰嫻的這一邊靠近宣老太爺的席位,宣世貞那一邊則近袁大成等人,此番安排亦頗有心,由對戰的那一方人馬就近監看,有問題當可及時提出,誰也別想耍花樣造假。

  除了供鬥玉二人使用的方桌外,他們前面還設著一張大大長條桌,桌上鋪紅巾亦蓋著紅巾,只見形狀高高低低,卻不知是些什麼。

  司儀者一個眼神使來,守在旁邊的兩名小僕同時上場,把將紅巾揭開。

  圍觀的眾人眼前為之一亮,紛紛伸長脖子探看,竊竊私語之聲不絕於耳。

  司儀者朗聲笑道——

  「各位方才都聽到了,這局比的是雕工,長桌上大大小小共備有三十顆玉石,以各位好朋友的眼力動兒,儘管著一小段距離,定還是能看出這三十顆玉料皆非尋常貨色。”

  眾人討論聲越來越熱烈,雖不能上前細看,也夠養眼。

  司儀者抬起手臂當空壓了壓,要群眾們穩著些,稍安勿躁,而繼面又道——

  「雕工對鬥,規則簡單明瞭,就請兩位上前來各選出適用的玉料,琢碾的工具和方式就不限制了,以一個時辰為限,最後再由十位『公斷人』投玉分輸贏。”

  一個時辰!有人訝呼。

  「嘖嘖,沒有機具為輔,只能靠雕刀磨制,這也太難啊!”

  「這是鬥雕工,一翻兩瞪眼的事,就看誰本領高了!”

  氣氛被炒得火熱,要大夥兒靜一靜當真不易。

  司儀者依舊笑眯眯,宣佈最後一項規則。「還有一事,兩位鬥玉者的作品,皆要以『一』為開頭,替自身的作品取名。”

  雙方開始選玉料,在場眾人倒自動安靜下來,屏息觀看。

  當宣世貞擺出君子風度,有意讓蘇仰嫻先選時,蘇仰嫻淺笑道:「宣六公子來者是客,沒有相讓我帝京流派之理,且君子比德于玉,你我皆想當個君子,今日且公平競爭,咱們一同選吧。”

  「女先生好樣兒的!唔唔……”不知誰激切喊了聲,立刻被旁的人緊捂嘴巴。

  身處二樓的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是東大街上與「福寶齋”蘇家相熟的左鄰右舍,之前蘇仰嫻與宣南琮對鬥,圍在一旁助陣的人,今日也來了好幾個。

  也莫怪那些人想出聲叫好,雍紹白暗暗撫著左胸,心跳甚快,連他都想給聲好。

  今日前來應戰,她就一身素白孝服,青絲編成一條粗粗的麻花辮子蕩在背上,黑到發亮,沒有任何發飾,僅在發側簪著一朵小白花。

  即使樸素至此,即使臉色憔悴之色猶存,那眉眸間的沉鬱已去,雖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隔著一段距離相望,他仍可辨出她瞳仁裡清光湛湛。

  那是她。

  生氣勃勃的蘇大姑娘。

  那樣的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受挫受傷,可以被惡意所打倒,但絕不怯戰,不會龜縮喪志,一輩子認輸。

  那樣的她,才是真正的、他所識得的蘇仰嫻。

  然後當他見她挑好一方手掌大的黃玉回到座位,將他所贈的那一套「九工”刀具擺出來,他面上不顯,內心卻頗覺愉悅。

  這一邊,蘇仰嫻臉膚微燙,她沒有選用自家流派慣用的徒手雕具,而是使用雍大少年時期所使的「九工”,她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其實也沒什麼的,是她多思,臨了竟臉紅心跳,就覺得好像……彷佛……當著眾人面前擺出他送給她的東西,這東西還是他珍藏多年之物,光想著都口乾舌燥。

  她轉頭喝了口店家備上的茶水,這才重新寧定下來,將心神全然貫注在所選的玉料上。

  此時宣世貞也已選好玉石開始動手,對方動作快得不可思議,明明拿在手中的是翡翠硬玉,徒手雕琢的巧勁拿捏得無比精准,很快已見雛型,引起在場群眾連聲訝呼,連袁大成、陸玄華和韓如放也不得不頷首認可。

  反觀蘇仰嫻這邊,許是跟某位大爺混久了,不知不覺學起對方「人前從容,人後懶憊”的姿態,就是慢條斯理,慢到實在是……真的慢吞吞啊!

  她纖纖玉手把「九工”刀具中,從最粗的那一把用到最精細的那一把、再從最精細那把倒用回到最粗的那一把,正好在一個時辰內完成作品。

  「帝京流派,蘇仰嫻。”她起身報上師門與姓名,將完成之作放落在烏木託盤上,清聲又道:「黃玉。『一葦渡江』。”

  作品名一報出,現場議論紛紛,大夥兒的頸子都不知拉長出多少。

  隨即宣世貞亦朗聲報上。「南天流派,宣世貞。翡翠。『一鷺蓮生』。”

  兩件徒手雕琢的玉件並列在託盤上,小僕立時將玉作端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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