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五十一


  他還是看不慣蘇仰嫻的頹廢喪志。

  即使得體諒她痛失至親又遭好友在背後捅上一刀,心憐歸心憐,想呵疼她的心從也未變,但他畢竟不是她那三位「大爹”、「二爹和「三爹”的師哥們,他沒把她當閨女兒看待,她該是那個來到他身邊,與他並肩齊行的伴侶,此生,唯與她同行。

  所以他不允她一直這般萎靡不振、任性凋零。

  她該是閃亮的、精神飽滿的、生氣勃勃的,應該向陽燦笑,而非如一株垂死小花,成日將自己囚困在陰暗之地。

  他無法忍受。

  九死,都不能允。

  雍家馬車直奔東大街「福寶齋”蘇宅。

  隨行在側的還有一支二十四騎所組成的馬隊,領頭的是少年雙青,壓陣的是江湖經驗老道的元叔,聲勢浩大地進入東大街,引來許多側目。

  但,雖做了萬全準備,派上用場的卻是不多。

  因為他們一行人抵達之際,「福寶齋”蘇宅裡沒有鎮守師妹的三位「爹爹”師哥們,只有叔和川嬸守著自家小姐。

  有些被雍紹白如此這般的大陣仗給驚到,川叔好半晌才回過神,張了張嘴忽又閉起,似覺說什麼都不對,既沒法把人請走,也擋不住,況且小姐的狀況實令人憂心,最後只得一歎。

  「小姐的二師哥陸爺剛離開,等會兒三師哥韓爺會過來,您……您看這……”

  「我知道了。”雍紹白也沒想為難川叔。「見到她,與她說幾句話,說完,我便走。”

  「是、是,那就好、那就好,您裡面請。”川叔哈著腰,表情如釋重負,他就怕大夥兒又起衝突,能避開那是再好不過。

  這一次,雍家人馬將已歇業的「福寶齋”鋪頭占得滿滿滿,按雙青的說話,這叫先佔先贏,等會兒即便有誰來趕人,他們穩占「地勢之利”,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雍紹白獨自進到後院宅子,如同上回他不請自來的造訪,只是今日用不著「過三關”。他熟門熟路穿過四方天井,過小廳堂,繞到姑娘家的閨房,直接推門踏進。

  近午的燦亮秋光有種豐饒氣味,從薄薄的窗紙透進,形成一把把溫暖的光束。

  房中好靜,沉謐的氛圍充滿整個空間,彷佛在這裡浸潤久了,氣息緩慢悠長,慵懶身軀軟如泥,心志亦被磨平,是怎樣都好,什麼都無所謂。

  輕紗帷幕內,姑娘家伏臥在那屜榻上,薄暖錦被下身形朦朧起伏。

  他走近,沒有刻意掩飾腳步聲,就是徐步而去,撩開榻帷落坐。

  迷迷糊糊間聽到那腳步聲,蘇仰嫻本以為是川嬸進來了,但是當對方步步踏近,每一下皆沉穩不紊,她又以為是三師哥,直到那人坐進榻帷內,她心微微一顫,因鼻端已蕩開那人的氣息,他朝她俯下,長指撩開她覆面的髮絲。

  她沒有張眸,兩排長睫禁不住輕輕顫動。

  「阿妞是醒著的。”

  他一下下順著她淩亂的頭髮,嗓聲極沉,在小小屜榻內蕩開。

  「我來,實有一些話非說不可。我知道蘇大爹不在了,你傷心難過,閨中密友因私心妒意毀了與你的多年情誼,你無法釋懷,但你這模樣……受了打擊便一蹶不振,彷佛自身是天底下最最可憐之人。

  「若在尋常時候,你高興龜縮多久,想自憐自艾多久,我亦隨你,但這一次斷不能容忍你如此,著實難看啊難看,難看到雍某幾乎要懷疑,你是否真是我曾識得的那一位帝京『女先生』,那一位談起玉石就兩眼發亮、生氣勃勃的蘇仰嫻!”

  她趴在軟枕上的蒼白側顏浮起紅暈,鼻翼輕歙,螓首微動,似想將臉蛋完全埋進枕子裡,豐厚烏髮卻被男子卷握在掌心和腕上。

  雍紹白道:「別想躲開,雍某的話還沒說完。”

  她細細嗚咽了聲,扁著嘴,雙眸仍不願張開,卻知道他靠得更近,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將她包圍。

  「再過三日即是你與南天宣氏的鬥玉會,你頹喪失意至此,看來是毫無鬥志,欲將贏家之位讓與對方。還有一種可能,是你連到場與會都不願意,直接棄賽,那不僅輸得難看,還把帝京流派的聲譽一塊兒賠進去。蘇仰嫻,你不要我管,可你倒是說說,你對得起師門嗎?”

  她纖減肥子抖得更厲害,淚水從睫下和眼角滲流出來,將枕面沾濕一小片。

  他不不放過她,當真君心如鐵,繼而又道——

  「你被師父雲溪老人寵著,被你那三位一個比一個像親爹的師哥們寵著,當真恃寵而驕啊,將他們待你的情誼視作理所當然,你的師父和師哥們由著你任情任性,由著你罔顧師門榮光,由著你輕賤一切,如你這般,若是落在我江北曇陵源,早被我逐出。”

  她再次嗚咽,淚水奔流,羽睫濕漉漉,想要側身蜷縮起來,連這個舉措他都不讓做,硬將她連人帶被壓制著。

  她哭得暈乎的下一瞬,卻是他溫燙氣息掃上她濕透的眸睫。

  男人的啄吻宛若長歎,無聲卻深進心魂,讓她十指不由自主握成粉拳,腳趾兒蜷曲。

  終於終於,她淚睫顫顫,顫開兩道細縫,眸光輕挪,在朦朧微暗的小小所在中與那雙漂亮深邃的男性長目對上。

  兩張臉相距甚近,他望著她許久,在她有些禁不住又想掩睫之時,終聽到他嗓音幽然——

  「可還記得那一日在含蘊樓,我問了你,問你對我是否喜愛……你答了很多,最後卻要我高抬貴手,說自己蠢笨得很,說你不會玩也玩不起。”

  頓了頓,他氣息略濃,目光更深——

  「你以為我在玩,卻不知我再認真不過。”

  她雙眸張得更開,淚水潤得眸珠如兩丸紫葡萄,雪顏被赭紅侵染,頓時神態生色不少。

  雍紹白面龐依舊嚴峻,每道線條都繃得好緊。

  但他耳根紅了,頰面也紅紅的,張唇再語——

  「你要我走開,要我別管你,可我若能走得開,若能不去管你,也就無須如此苦惱。”俊顏朝她俯下,輕輕的啄吻從她的眼瞼挪到她的唇角,力道加深,重重吻了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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