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四十七


  明芷蘭言不禁抬眼,怔了怔,忽而笑出。「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啊……雍爺……呵呵,最終還是為那姑娘著想,原來已經那般喜愛她了嗎?你怕她傷心難過,怕她得知此事會更加傷心難過,所以……所以才放過我的,是嗎?」澀然又笑。

  「我始終只是她的陪襯,因為她,旁人才會瞧見我,因為她,我爹和嫡母才會勉強給我一點兒好臉色瞧,取走琢玉刀,一開始也只是想將它藏起,讓『福寶齋』蘇家背這個黑鍋,蘇家把琢玉刀弄丟,還要應付南天宣氏,我就想看他們難堪罷了……而今日為了護她周全,雍爺連帶也讓我好過了,如此看來,也算托她蘇仰嫻的福氣,呵呵……呵呵……」

  她笑著,眸中流出淚,眸底有著不甘和淒然之色。

  雍紹白厲聲道:「人貴自知,你卻無自知之明,往後少在蘇仰嫻面前出現,也別想使伎倆,再犯,多的是法子整死你,要你『明玉堂』陪葬。」

  為著中秋即將到來的鬥玉會,南天宣家的老太爺在帝京已住下一段時日。

  宅子是幾年前置辦的,取名「南園」,為的是讓族中子弟往來帝京有個舒適自在的地方落腳。之前宣南琮就住「南園」,但自發生把琢玉刀當紅彩輸了個徹底一事,宣老太爺一來就把自己一向看重,卻一而再、再而三令他失望的宣南琮趕回南邊,來個眼不見為淨。

  既然已在帝京待了一些時候,對於「福寶齋」蘇家發生的意外自然有所耳聞,亦知當日蘇大爹攜琢玉刀出門,而那把宣家傳家的雕具極可能沉在湖底,邀月湖可不小,湖水亦深,帝京流派召集一大批人,連同南天流派的在京子弟,已連續打撈好幾天,一無所獲。

  但就在今日,竟有人將琢玉刀送回!

  宣老太爺對於一把刀具並未太過執著,執著的是琢玉刀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琢玉刀下落不明於他而言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與帝京流派的鬥玉會仍堅持非辦不可,即使那個接受他南天宣氏挑戰的姑娘家失怙不久,之前約定好的事,除非身死,不得失約。

  當然,若琢玉刀在鬥玉會之前能完好尋回,那是再好不過。

  因此,接到管事來報,正與今早來訪的客人說事、尚未說出個結果的宣老太爺立時請客人暫移偏廳喝茶吃果,再讓管事將送回琢玉刀的人請進正堂。

  進來的是一對父女,說是東大街「明玉堂」的東家,在帝京其他地方亦有幾間分鋪,專營古玩和玉器的買賣。

  「咱對老太爺您的景仰真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今日能拜見您老人家,聽您說說話,實在是三生有幸、祖上積德啊。」明成運是標準的生意人,中等身材,一張略方的國字臉,眉眼總彎彎的,說話十分巴結。

  宣家候在一旁的管事低頭輕咳了聲,眼色一瞟,頗有提點他,要他撿重點說話的意思。

  明成運立即止住啊誇之語,對坐在主位上的嚴肅老人拱手再次笑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家閨女兒芷蘭,就是我身邊這一個——」

  坐在下首位置的明芷蘭聞言盈盈起身,屈膝行禮,然後再坐回椅上,椅面頗大,她僅坐了三分之一,背脊挺秀,舉止頗得宜,就是面色顯得有些蒼白憔悴。

  明成運又道:「她前兩天跟家裡姊妹往邀月湖畔遊逛,走著玩著逛著,竟讓她在淘畔邊拾到這把琢玉刀。」他從袖底取出小長匣,打開匣蓋交給管事,一張嘴沒停,「之前宣大公子在東大街與蘇家那姑娘鬥玉時,我這閨女兒與那位蘇家姑娘是手帕交的姊妹,當時也在場的,離得甚近,親眼看到宣大公子取出來當紅彩的琢玉刀就是她拾到的這把沒錯,女兒六神無主跑來問咱該怎麼辦,哪能怎麼辦?當然是物歸原主,特意給您送回來啦。」

  管事已將長匣呈到宣老太爺面前。

  真品無誤。

  老人家垂目去看,枯指在琢玉刀的刀身上敲了敲,嗓聲沙嗄道:「眼下這把琢玉刀的主人是蘇家姑娘,若論物歸原主,也該先歸給她。」

  明成運一愣,忽覺有些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之感,遂涎著臉笑勸。

  「老太爺您這又何必?琢玉刀本就是您南天宣氏的傳家寶貝,是宣大公子太意氣用事,一時被激得失了方寸,才把它拿出來鬥,這會兒東西給您送回來,『福寶齋』蘇家那邊您要是不好去說,咱可以代您去跟蘇姑娘談談,那孩子好勝心是強,但心性也是不錯,把刀送還,她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那你把老夫當成什麼!」沉喝。

  宣老太爺目光如電,枯瘦面龐陡生淩峻之相,一掌拍在扶手上,嚇得明成運當場閉嘴,險些連氣息都閉塞了。

  明芷蘭趕緊起身又是一福,才想替親爹說幾句話緩頰,未料與偏廳相隔的那座巨大紅木雕花鑲翡翠玉板的折屏後頭,忽奔出一姑娘家,身後還跟出來三名中年男子。

  這一女三男是今早來訪「南園」的客人,正是蘇仰嫻以及她家三位師哥。

  偏廳與正堂離得那麼近,又僅以巨大屏座相隔,正堂上說話的聲音肯定能傳到裡邊去,足可看出宣老太爺對送回琢玉刀的人並不上心又或者心中早有決議,琢玉刀他宣家目前不能取,要取只能光明正大贏回。

  明芷蘭這時才有些看明白了。

  乍見蘇仰嫻出現,她臉色更白三分,「但嫻……」

  蘇仰嫻臉色也很蒼白,眸子瞬也不瞬直視好姊妹,試了兩次才擠出聲音——

  「川嬸跟我提過,說我阿爹拿琢玉刀溜出去那天,你曾來訪。那時我不在家,你陪我爹說了會兒話才走,後來我爹口中念念有詞,說我要跟人鬥玉,他得去尋我,得把東西給我帶去,有人交代他,得把東西帶出去,結果川嬸才想去前頭喊幫忙,我爹就從後門跑出去了……」她呼吸微緊,眸底見潮。

  「如果不是尋常就親近的人所說的話,我爹不會信以為真,不會急到心思紊亂、神志不清,蘭兒,是你跟我阿爹說,要他把琢玉刀送來給我嗎?」

  此際,帝京流派的三位師哥全站在自家小四兒身後,宣老太爺雖是主人家,卻不插手多說,僅沉眉冷目旁觀。

  二師哥陸玄華扯唇一笑,笑意未達眼底,道:「明姑娘不出聲,那就是默認了,好個歹毒心腸,哄著人把東西帶出來,取走東西之後還殺人滅口嗎?」

  「你、你胡說什麼!」明成運嚇得鬍子都卷翹了,驀地從椅上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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