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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第九章 真的被他咬了

  蘇仰嫻顧不得姿勢粗魯,千鈞一髮趕上雍家馬車。

  她還沒坐定,馬車便動起,連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人已往雍紹白那方跌過去。

  沒有重跌,就昰重心不穩,整個人一歪,眼前沒東西供她抓穩,情急下只得攀住雍紹白一條臂膀止勢。

  隔著男款的薄衫闊袖,可以察覺袖中胳膊間繃緊,感覺他似乎不太想讓她碰……八成得慶倖阿爹也在馬車內,當著她家長輩面前,他沒有立即甩開算給她留面子了。

  蘇仰嫻低聲道歉,趕忙放開他自行坐好,心裡挺不好受。

  雍大爺正在發火,惹他生氣的人自然是她,實話說,從那天離開「清晏館”兩人就處得不太好,至少……至少她是這樣認為。

  但他生她的氣,她、她也不是沒脾氣,就算他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也睥睨她,她也要把自個兒的路走成一條康莊大道,想跟誰混就跟誰混,活得自在快活。

  馬車輪子骨碌碌一動,姑娘家向他歪倒過來,雍紹白當真忍得五臟六腑快移位,才沒有趁機張臂用力摟她入懷,畢竟車上還有姑娘家的親爹同行。

  她與宣南琮的鬥玉,三戰兩勝決輸贏,他是在第二局後半時趕抵現場,而元叔調來的人手亦在他抵達後不久便佈置妥當。

  她張揚地贏下第二局,將圍觀群眾的情緒帶到高點,然後在第二局造出另一波高潮迭起,緊緊抓住眾人目光,宣南琮本是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她後來也仗著人多徹底欺負回去。

  每每姑娘家意緒昂揚時,眉眸間靈動且犀利的生氣薄發而出,瓜子臉總亮到讓人挪不開眼,尤其是那雙麗眸,瞳仁兒像兩丸黑曜玉石,異常的美。

  适才又見到那樣的她,囂張得萬般自在,贏就要贏到底,讓他越看喉中越燥,竟是……竟是……渴得厲害。

  今日先是隱隱期待著馬車將她接來,然後沒見到人來,內心失望,隨即又被她與人鬥玉的事驚到怒急攻心,趕來東大街,目睹她的意氣風發和飛揚的神采,怒火瞬間被澆熄一大片,取而代之的是胸中悸動,是從未有過的渴望、

  渴望啊……以往他只對玉石有過類似的心緒波動。

  每每遇到石中藏珍的玉料,都令他極度渴望,渴望將玉璞完美雕琢成腦中構思出來的玉器,渴望到胸中騷亂、指尖發癢,而這般起伏不定的情懷卻從不曾對任何人生出過。

  如今,他卻是對她。

  不到兩刻鐘,馬車回到西大街雍家別業。

  一下馬車,蘇大爹按例把閨女兒拋諸腦後,蹦蹦跳跳跟著元叔和小避事去逛倉庫,說是新運來一批玉料,恰好能挑選一塊最硬最難處理的玉料讓他試一試琢玉刀,順道也讓幾位待在帝京的曇陵源玉匠和學徒們開開眼界,看那把琢玉刀能有多好用。

  蘇仰嫻無奈,因為雍大爺完全是投她家阿爹所好,打蛇打七寸,他拿住她爹等同于拿住她,所以……欸,認命,只能乖乖跟他走。

  隨他進含蘊樓,樓外的蓮池裡綠葉潤翠,有花含苞待放,從四面敞窗和月洞門蕩進的徐徐涼風挾帶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蘇仰嫻一進樓裡就想找事來做,卻被雍紹白一句「過來坐下”給定住。

  每次為他煮藥熏洗,她都是坐矮凳上挨在他腿邊,習慣性使然,想也未想便乖乖斂裙在他腳邊那張雕花紅木矮凳上落坐,沒發現雍紹白因她這個舉動挑高一道眉,表情有些忍俊不住似的。

  坐在這矮凳上,蘇仰嫻自然想到他的指傷,眸光往他右手瞥去,不禁一愣。

  「雍爺怎把指上的夾板拆了?”之前他的右手一直掩在袖中,她沒留意,這時才發現。

  他淡淡道:「馬車接不到人,只好讓雙青替我上夾板,弄得太緊不舒服,自然就拆了。”

  蘇仰嫻一時間聽不出他話中底蘊,但馬車接不到的人是誰,她是十分清楚的。

  咬咬唇,她低頭致歉。「對不住……”

  「你對不住我什麼?”雍紹白問得有些咄咄逼人。

  蘇仰嫻頭一仰,心跳怦怦作響,忽地意識到若是單純談話說事,兩人一高一低挨得這麼近坐著,實在……不太妙,這姿勢是用來幫他熏洗指傷,真的不適合說話,因為當他俯首而她仰頭之際,兩張臉離得著實太近。

  但若在此時起身換座位,又顯得太過突兀,好像她深受他影響似的……欸欸,好吧,盡避那是事實,可她還是勉強想矜持再假裝淡定一下啊。

  想著他所問的,她訥訥答道:「說好就是來償債的,該還的要還的,該做的事就得做好,今早有事出門、沒留意到是時候該返家了,結果錯過馬車接送讓雍爺空等,實是對不住。”

  「僅是如此嗎?”雍紹白再次咄咄逼人。

  蘇仰嫻又咬咬唇瓣,眸珠略蕩,最後歎道:「雍爺要我認哪條錯,直說便是。”

  他長目微眯,淡斂的濃睫在眼下形成兩道薄影,像又被激怒。

  「你與人鬥玉——”

  「我明白的!”她驀地搶話。「我明白雍爺不想我插手你跟宣南琮之間的事,更不要我多事去攪亂你江北曇陵源與南天宣氏之間的利害關係,當日在『清晏館』密室內,你已說過了,我、我也不是有意插手,是今日那宣大公子恰恰踩進我東大街地盤作威作福,我看不慣,才與他一鬥。”

  「我要說的難道是這個嗎?”他語調陡揚,「那個贏家紅彩,對方把家傳百年的琢玉刀拿了出來,你倒好,想也未想就把自己賠進去,你——”

  「我沒有賠進去。我鬥玉鬥贏了,沒賠的。”她急聲又道,兩手在胸前交叉揮動,急著想跟他說明。「雍爺在意的事,我是知道的,宣南琮要求的贏家紅彩是要我跟著他、至死不離,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我就是跟著你,直到……直到那被開切成十塊的鎮宅玉石變成你手中大作,然後你指傷完全癒合,直到那時候,我才會功成身退,所以……所以不會讓自己輸的。”

  「倘若真的輸了呢?”他瞪視她。「你想過嗎?”

  蘇仰嫻還當真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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