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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他笑著,淡定從容的眼眸裡看不出任何傷痛,只是平靜淡然地問著那個已對自己完全陌生的紅衣女子。

  封雪已不忍再看下去,掉頭就走。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哭出來!

  燕紅焰微感詫異地看了眼急急走出的封雪,又回頭看了看封玉,輕搖了搖頭。

  「還好,不怎麼疼了。」她說著,卻微皺了皺眉,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想不起來是如何受傷的!

  記憶中,仿佛有一段是空白的,任她如何努力也無法填補。

  「娘,我是怎麼受傷的?」她轉過頭,問著一直陪在身邊的母親,「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胸口的這一刀好深好深,這樣的傷害,她怎麼可能忘記?

  「焰兒……」燕夫人的聲音已有些嘶啞,「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既然忘記了,就忘了它吧!一切重新開始。」

  「是啊,紅焰,你不要想太多了,養傷要緊。」燕正山的眼中閃過一抹歎息。

  「可是……」

  她還想問些什麼,耳畔卻傳來一道淡然的聲音:「你現在還是個病人,等你病好了再問也不遲。」

  她抬頭,看著眼前那雙平靜淡然的眼眸,仿佛有什麼在心頭閃過,卻無法捕捉。

  看著那雙探究的眼,封玉的心像被地獄之火焚燒著,直痛入靈魂深處。

  無法再逼自己看下去,他避開了那雙眼睛,轉頭對燕夫人道:「燕夫人,只要再休養幾天,她的傷很快就會好了,你們放心。」他笑著站起身,腳下卻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幾乎沒穩住身形。

  「封玉!」燕正山急忙扶持住那具冰冷的身軀,難過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你、你要多多保重自己……」封玉為紅焰實在付出了太多太多,千言萬語到了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他依然淡漠地輕笑,喉間卻又有一股腥甜湧上,他連忙輕推開燕正山的扶持,「我現在去開個藥方,她失血過多,需要多補補身子。」

  看著已走到門口的白衣男子,一直沉默的燕紅焰忽然輕輕問了一句:「娘,他是誰?」

  「他……他是……」燕夫人怔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只是一名看病的大夫。」封玉並沒有轉頭,只是淡漠地說著,但唇角卻已緩緩溢出了一縷鮮血。

  緊緊撐扶著房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急步離去。

  他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看著那一雙完全陌生的眼睛,他的心會痛,很痛很痛。

  她,終於還是忘記他了。

  面對著那樣完全陌生的眼神,他竟無法承受!

  原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剛才在紅焰房內,他的心,早已痛得無法呼吸,所以,他只能選擇狼狽地逃離。

  「封玉,此刻你的心是不是像火燒一般?」

  梅花林深處,緩緩步出一道黑色邪魅的身影,看著撐扶在梅花樹下一臉蒼白的封玉,他憔悴的臉上忽然泛起一抹無情的輕笑,「封玉,你雖救回了她,但最終,她還是忘記了你。多可笑啊,在你們互相知道對方的情意時,她卻忘記了你!你說,這是不是世上最好笑的事?」

  無情的話語,仿佛似千萬把刀刺進心頭,封玉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哥!」急急趕來的封雪及時扶住那具幾乎倒下的身軀,怒道,「展心揚,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的命也是大哥救的!」大哥撐著重傷,救回了他一條命,竟還不能消除他的恨,他的怨嗎?

  「我過分?哈哈哈,我過分嗎?我的命雖是封玉救回來的,但我的傷也是燕紅焰所賜,不是嗎?但她為什麼不刺得深一些、深一些?那樣我就可以去見塵兒了!」那雙魔魅的眼眸死死瞪著封玉,充滿了憤恨,充滿了絕望,「是你們讓我徹底失去了塵兒,是你們讓我徹底絕望。如今,我只是想讓你們嘗嘗我的痛苦而已!」

  「大哥!」展懷遠看著幾近瘋狂的大哥,眼底佈滿了痛楚,「塵兒已死了十年了,『碧心』與『情落』根本救不了她的。你心中清楚得很,只是你不願去承認。『情落』只能救剛剛斷了氣息的人,你明知救不了塵兒,為什麼你還如此執著?」

  「誰說塵兒死了十年便救不活了?就算她死了二十年,我也要把她救活!」展心揚忽然瘋狂大笑起來,傷口再度崩裂,血如泉湧般急湧而出。

  「大哥!」展懷遠心痛地看著他的傷口,想伸手過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不要叫我大哥,我沒有你這種弟弟,你背叛了我,我恨你們所有的人!這個世間只有塵兒知我,只有塵兒知我……除了『碧心』與『情落』,這世間一定還有其他的藥可以救回塵兒,一定還會有!」淒厲大笑著,他忽然點足一躍,飛身離去。

  「封玉啊封玉,兩日後便是你的死期,這就足夠了!你註定無法和燕紅焰廝守一生,一切都註定了!哈哈哈……」梅花林裡,展心揚淒厲的笑聲已漸漸遠去。

  「其實,他也只是個為愛癡狂的人。我奪走了他的希望,他恨我,是應該的。」封玉看著那道黑色的身影逐漸消失,淒然一笑,忽然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當黑暗襲來的時候,他眼前又浮現出那一道紅火的身影,還有那抹動人的笑容。

  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在夢中再見一次紅焰明豔的笑容!

  一次就足夠了!

  記憶中有一段是空白的,似乎只停留在她與東方顯龍那場笑話般的婚禮上。

  後來的一切,模糊一片,任由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想起什麼。

  她曾試過不去想,然而,心底卻像是失落了什麼,彷徨而不安。

  每當想起兩日前那名一身落寞的白衣男子,心中總是有一種隱隱說不清的感覺。

  ——我只是一名看病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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