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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那這樣吧!我們互相交換秘密好不好?不過,你一定要為我保守這個秘密呀!」見他又沒回應,慕霖雲忽然神秘兮兮地附在他的耳旁,輕輕地道:「其實我是女孩子,真名叫慕癿琪。」她頓了頓,又笑眯眯地補了一句:「看不出來吧?」

  他詫異地瞪大了眼,幾乎連身上的不適也感覺不到了。

  澤國的皇位一向傳男不傳女,聽說,慕霖雲是澤國皇族唯一的子嗣,沒想到他竟然……竟然是女兒身?!

  「好啦,我已經告訴你我的秘密了,你也可以告訴我,你不開心的事了吧?」

  那雙大大的眼眸裡似有一種異常明亮的光彩在閃動,他微微別開了頭。

  只為了讓他說出不開心的事,這個澤國的少君主竟就這樣輕易地說出了幾乎可以讓引發澤國大亂的重大秘密?

  該說她太沒有心機?還是該說她太笨?

  「喂,你說不說嘛,還不肯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會告訴其他人,我發誓呀!不開心一定要說出來嘛,我看你一定是悶出病來了,臉色這麼難看——」

  耳畔那軟軟的、哀求的語調,讓他原本冰封的心微微鬆動了一個角落。

  「你是不是很冷啊,一直在發抖?」忽被擁進了一具小小的懷抱裡,雖然那小小的手臂無法環住他的腰,卻依舊帶給了他一絲暖意。

  這個世間……也許還是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交心的……

  在那個寒冷的雪夜,在那座寂寞的宮殿裡,他與她傾心交談了一夜,也許,那是他一生中話最多的一晚吧!

  母妃的死,皇子間的爭鬥,父王的不寵愛……他將所有悶在心裡的話,都跟身邊那個與他交換了大秘密的女孩全盤托出。

  也許年僅六歲的孩子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她卻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靜靜地聽著。

  女孩臨走的時候,戀戀不捨地跟他約定——

  「原來你有這麼多不開心的事啊!」

  「那我以後經常讓父王帶我來找你好不好?等我再長大一些,我也可以請你去澤國皇宮玩,我們要做最好的朋友。」

  「只要你有不開心,我都一定會陪在你身邊,誰也不管,只陪著你,好不好?」

  「那我們約好了哦,拉勾勾。」

  ……

  他永遠記得女孩離去的背影,也永遠記得女孩許下的諾言。

  那一夜,原本捨棄信任之心的他,將冰冷的心空出了一個角落,留給了這個女孩。

  即使到後來,隨著四國之間的關係交惡,女孩再也不來了;即使到了後來,女孩成為了一國之君,再也沒有提及約定一事,他還是留著心裡的那個角落……他相信,終有一天,女孩會想起那個約定……

  抱著那一份信念,他歷盡艱辛,終於爬上了權力的最高峰。

  而也正是這份信念,讓他一直支撐到了現在,因為在這個冰冷而黑暗的皇宮裡,他根本已經沒有了寄託,是那個女孩,給了他活下去的精神力量……

  於是,他費盡心機,將她從澤國強行擄了來,將她安置在清心殿,他以為,她可以想起什麼,他以為,她一定會記得那個最初的約定。

  然而,在那段清心殿的日子裡,她口口聲聲念著的,卻是她的展大哥。她甚至可以為了那個展大哥,捨棄自己的生命,就為了換取那一份解藥。

  這就是他苦苦等待了十多年的結局?將心中那一份唯一的信任和希望殘酷地摧毀之後,又是只有他一個人,什麼也不剩,什麼也沒有了……

  當顏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具香氣撲鼻的柔軟懷抱裡。唇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他複又閉上了眼,眉宇間一片沉沉的倦意。

  「皓,你醒了嗎?」

  雖然將他臉上那絲毫不掩飾的厭煩看得分明,但風柔依舊笑得柔情似水。

  「現在你應該知道,那個女人不值得你為她付出了吧?我只不過是跟她稍提了提你有治好展少遠的解藥,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你——」紅唇一勾,她掩去了眼底那抹異樣,「你怎麼可能把陰雪草給她?雖然陰雪草無法治癒你身上的青緋之毒,但至少可以——」

  她話音未落,顏皓已自她懷中站了起來。

  「皓,現在你身體還很虛弱,最好不要隨便走動。」

  顏皓連看也未看她一眼,就要離去。

  「皓,你要去哪?」風柔也跟著站了起來。

  「去見展少遠。」

  風柔一怔,「你真要拿陰雪草給展少遠?」

  顏皓眸光一緊,冷冷地笑,「既然她如此信任我,我也不應該讓她失望,不是嗎?」

  「可是——」

  「柔妃娘娘,如今你做你的妃子,我做我的皇子,我們從此陌路殊途,有些事,你不應該管的,最好別管。」

  風柔臉色慘白地輕搖了搖頭,「她活著的時候,你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現在她死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受我?我對你這麼好——甚至為了偷出青緋的解藥——」

  顏皓渾身一怔,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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