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凱琍 > 愛喲喂好大膽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前往機場的途中,章詩吟不忘給二哥教育一下,憑著跟母親「奮戰」十多年的經驗,她可說是個中老手、嘗盡甘苦。

  「我知道,但也不能拖太久。」章宇倫捨不得讓愛玲受一點委屈,他要盡全力保護她,這是他對淳淳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總之見機行事,先別自己激動起來,亂了陣腳。」章詩吟心中頗有領悟,吵架吵贏了沒有用,輸了面子贏了裡子才重要。

  午後三點,穿著旗袍、盤著頭髮的侯雪琴現身了。多年來她都是這種模樣,身為女子高中校長,她自認這是最典雅、最得宜的裝扮、

  這回她帶交換學生去姐妹校學習,又訪問了幾間教會學校,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個多月,臺灣從春天轉為夏天,滿目的燦爛陽光,想起來歐洲可真冷啊。

  「媽,你回來了。」章宇倫上前替母親推行李,神色複雜。

  詩吟則一派清閒地招呼:「哈羅……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不能突破一下尺度嗎?」她喊不出一聲「媽」,因為母親說過她不配喊這個字。

  看到兒子來接機並不讓她驚訝,但是連女兒也出現了,這極不尋常,侯雪琴暗自皺起眉頭,該不會有什麼壞消息吧?

  瞧女兒那身古怪打扮,挑染的卷髮搭馬靴,銀色墨鏡配花襯衫,她看一了就不順眼。

  「你幹麼擺張臭臉?時差很嚴重啊?」章詩吟靠近母親,嘻皮笑臉地問。

  「你別靠我那麼近。」侯雪琴對女兒沒有好感只有反感,除了因為女兒處處跟她唱反調,更因為那段她至今無法接受的同性戀情。

  詩吟故作好心地說:「我們家有了兩個新成員,我怕你應付不來,先教你怎麼跟人相處,免得一下就嚇跑人家。」

  「兩個新成員?你們誰要結婚了?」侯雪琴挑起眉頭,首先懷疑起兒子,畢竟他比女兒更有可能結婚生子。

  「不是這樣的。」章宇倫不知該如何告訴母親,離家十年的大哥已過世,只好打個暗號叫妹妹接話。

  詩吟會意,拍拍母親的肩膀,嘿嘿一笑。「有句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老天爺居然跟我們開了個大玩笑,等你看了就知道。」

  「我跟你有那麼熟嗎?」侯雪琴冷冷推開女兒的手,往大門走去。

  詩吟表面無所謂,內心只能歎息,她跟母親的距離比銀河還遠,牛郎織女一年一見還會喜極而泣,她們倆卻是相見不如不見。

  上了車,三人一路無言到家,終於看到章家大宅,管家傅正慶站在門口迎接,笑容滿面,眼神閃亮。「歡迎夫人回來!」

  「把我的行李拿到房間,還有給我來杯冷飲,臺灣可真熱。」看到傅正慶,讓侯雪琴稍微放心了,有他在就不會有事的_

  然而眼神一轉,她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牽著一個小女孩,傅管家怎會讓陌生人進來?太奇怪了!

  章宇倫替她們介紹彼此。「媽,這就是我們家的新成員,簡愛玲和章淳淳。」

  「媽,初次見面,你好。」愛玲鞠躬問好,心中忐忑。

  「奶奶好!」淳淳穿著蛋糕裙小洋裝,送上美麗花束。

  「你們是誰?」侯雪琴沒有立刻收下花,第一個反應是先問兒子。「宇倫,莫非你跟這位小姐生了孩子?」

  她的推測不是沒道理,這小女生繼承了雙親的特徵,看來就像宇倫和愛玲的孩子,但是瞧這小女孩也有六、七歲了,怎麼宇倫會隱瞞了那麼久?

  章宇倫很想承認,可惜這並非實情,他必須說出最殘酷的事實。「媽,淳淳是哥的女兒,但是哥已經過世半年了,病因是骨癌。」

  「你說什麼?」侯雪琴搖晃了一下,差點站不住。

  章宇倫連忙扶住母親的肩膀。「我們都不知怎麼告訴你,怕你在國外心情受影響,決定等你回來再告訴你。」

  前後才一分鐘的差別,陽光卻失去溫度,藍天轉為陰暗,侯雪琴頓時從腳底冷起,怎麼會是這樣的?漢翔離家十年了,居然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氣氛低迷中,淳淳走上前說:「奶奶,你不要太傷心,這束花送給你,是我媽媽種的,我幫忙剪的,歡迎你回家!」

  「嗯……謝謝。」侯雪琴收下了花束,淳淳的笑容讓她暫時忘卻傷痛,然而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轉向愛玲說:「我有話想跟你談談……到我房裡去。」

  「是。」愛玲不自覺地僵硬起來,婆婆給人的威嚴感十足,而她們即將單獨相處,但願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也算我一份吧!」章宇倫不願讓愛玲獨自面對。

  「用不著。」侯雪琴看了媳婦一眼,率先走向房間,愛玲也只好乖乖跟上。

  詩吟推了推二哥的手臂,低聲道:「甭擔心,愛玲比你想像中堅強,雖然她看起來像個小紅帽,但大野狼是絕對吞不了她的。」

  「希望你是對的。」章宇倫只有目送母親和愛玲進房,一顆心上上下下的。

  隨著時針滴滴答答,這場婆媳對談已進行了兩個小時,淳淳等到頻打磕睡,周嬸帶她回房睡覺,臨走前她還牽掛著母親,口齒不清地說:「叔叔……泥要保護我媽媽喔……不可以讓巫婆欺負她……」

  詩吟聽了噗哧一笑。「妙極了!我也是給她取這個外號說。」

  章宇倫既沒心情笑也沒心情等,乾脆直接來到母親房前敲門。

  叩叩!

  過了半分鐘都沒人回應,他乾脆推門而人。「媽,你們談完了嗎……」

  「……差不多了。」侯雪琴背對著門口,背部挺得很直,卻藏不住她的顫抖。

  他發現母親眼角有淚光,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親哭泣,連父親過世都不曾掉淚的母親,畢竟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創痛。

  轉過身,侯雪琴已擦乾眼淚,對兒子交代道:「愛玲和淳淳是我們家的人,過去漢翔沒照顧好的部分,我們要儘量補償。」

  「這是當然。」他要做的不只是補償,還有無窮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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