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惟我獨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


  何時,雨止……微風漾起,吹蕩一池綠裳,吹蕩橋上佳人縞袂綃裳。看清那人容顏,手中綢傘也落。

  船上的他——柳莫天,正微微笑問:「玲瓏許了什麼願?」

  「你……」一時間心緒迷亂,竟不知該說什麼。

  她許了何願?她許了不能實現的願啊。這願怎會成真?不能成真的啊。他又來如何,又要如何?一身江湖人打扮……還玩不膩嗎?

  憤然甩袖,怒道:「已經被我揭穿了,還裝成柳莫天幹嗎?」

  「不是約好了嗎?」他仰頭輕笑,「柳莫天要和玲瓏來這邊看日出啊。只是,我遲到了。實在追不上玲瓏的千里馬啊。」

  她怔然不知如何應對了。那個眼神怎麼可以如此澄清透明?那個微笑怎麼可以溫柔依舊?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他怎麼可以當做一切未曾發生?這樣乾淨恬淡的笑容是屬於相公的,他到底要做什麼?

  還是在玩弄她嗎?

  「你到底要欺騙我幾次才心甘啊!」忍不住狂吼出聲,她受不了這樣,受不了啊。

  他依然平靜,望著她,眼中卻有深情,「我從未想要騙你。玲瓏,我是宇文靖仁,我也是柳莫天,那個救過你爹,和你定過親的柳莫天!我們本來就是一人。」

  什麼?他就是柳莫天?真真正正的柳莫天?還未能夠理清這混亂的信息,卻見他低首從懷中掏出一物。

  「玲瓏你看。」他輕揚起手,手中所持美玉玲瓏,在陽光下湛湛生輝,晶瑩透亮……

  那塊信物竟真的在他手中……

  不可置信,美豔的眸子睜得大大的,「你一直留著它?」

  「玉珮良媒,我怎會丟失。」一個翻身,他躍上橋頭站在她對面,而她慌然後退。

  「玲瓏,當初察覺到你爹的意思後,我本是要拿著它去退還給你爹的。誰知在半路上,我遇到一個姑娘……」嘴角泛起柔情,回想初見她時她自然爽快的明朗,「那個姑娘竟讓我一見傾心……」

  他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低下頭,腳步後退,捂住耳朵,她不想聽,不想聽他說什麼愛上一個姑娘的事。

  「我趕忙打聽,人家告訴我,那是我們臨安城裡有名的一枝花,風舞鏢局的玲瓏姑娘。」

  什麼?心頭一震,她抬頭看他,小口微張,愕然相望。

  他依然笑著,柔情地笑著,「所以我才改變了主意,回家稟明父母,正式登門提親。我和你並非一般的媒妁之言而成的夫妻啊。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自己要求要娶你的。我怎麼會不愛你,又怎麼會拋開你。

  一塊玉石我尚多年不曾離身,何況你呢?玲瓏……」

  再上一步,清楚地告訴她:「你就是我心中的美玉!」

  眼神湛明,他如此真誠,那份摯,那份真,那份愛,玲瓏分明從那雙烏黑澄清的眼眸中看到了。

  心中有什麼在翻騰,有什麼在碎裂,一時間她分不清是不是意亂心慌,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臉上紅雲正起,在這樣的凝視中……

  慌慌地側過身,簡直不能相信耳中所聽到的一切。

  「我……我……」

  「你怎樣?」促狹一般,他低首眨眼。

  「我才不要聽!你是大騙子!反正一直都在騙我!」使出渾身的力氣,突然向他使勁一推,轉身就跑。她得冷靜一下,她不能在他身邊,不知是不是在跑的原故,臉上的紅暈竟然越來越濃,退不下去。

  心中,不可否認的輕湧出淡淡的甜蜜和希望……

  相公他是……愛著她的……是這樣嗎?

  而身後……

  出其不意被大力一推導致失足落水的男人,正極勉強地攀著掉落瞬間飛纏在橋上的腰帶,慢慢擺脫滿身的荷葉糾纏。哦。娘子,相公我雖然身手不凡,但真的不會游水啊。

  尾聲

  綃白的紗衣巾帶,寬敞的外衣瀟灑地半披,手牽一匹毛光柔亮纖雪溫馴的千里良駒,這眉英目秀的少年郎信步市集,所過之處,無不招人測目。

  理由一,人帥。

  理由二,馬俊。

  理由三,身後三步始終尾隨著另一個男人,並亦步亦趨,滿目殷勤……

  後面這人雖是江湖人打扮,看來卻沉穩內斂氣宇不凡,跟在這麼個英俊少年身後,說是家僕不像家僕,說是保鏢也似有不妥,老百姓無不投之以熱烈的視線,從來沒見過這種詭異的畫面組合……

  「咳、咳!」少年第N次微咳一聲,假裝面色不快,身後的男人立刻回身梭巡,從攤主手中買到梨花蓮子茶,還要輕抿先嘗嘗味道,確定無異,才端到少年面前。

  少年白眼一翻,話也不說一聲,接過就喝。喝完,面無表情地擦擦嘴,把碗向身後一丟。管它的,反正那人武功高強,定能接到嘛。

  再次長歎一聲,男人縱身如耍雜技般地接住淩空飛來的大碗一個……畢竟砸到無辜的路人就不好了。

  看看前面,身影不快不慢,悠閒自得,他也只好儘快跟上,依然亦步亦趨。

  「哇唧!你真的沒騙我耶!」

  身後一個六七歲的孩童興高采烈地對另一個說:「果然是跟在他們身後就可以看到雜技表演耶。」

  哦,娘子,你有沒有聽到!

  男子……不,宇文靖仁無奈而哀怨,想他無論是行走江湖的自由俠亦或朝中的宇文參政,誰不是敬他三分,禮讓有加啊,這種被呼來喝去的經歷也算是平生初次體驗吧。懷疑地望一眼前方悠然緩步的娘子,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整他,還女扮男裝,害得他一路備受詭異眼光的考驗。

  到底還要解釋多少遍……某男欲哭無淚……

  身後拐角處另一某男更加欲哭無淚。黑髮往肩後一攏,琉璃樣的眼波偷偷跟隨。老大,加油啊,什麼時候能讓小白回到我身邊。

  他哭啊。看來戰二的話裡至少有一句是對的,那就是壞人不能當,壞事不能做。像他只不過是稍微使了點壞心眼,不適時地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結果……不僅要被趕回臨安做苦工,還要失陷愛馬小白。他不是已經偷偷地趁老大被指使去買叉燒包的時候都和大

  嫂解釋過一切來龍去脈了嗎,怎麼還是不行呢?

  似乎身前某男感應到身後人的友情眼波的援助,再次鼓起上前的勇氣,唇邊先漾起一縷微笑,儘量讓它保持自然,腳跟一轉,晃到身前少年——玲瓏的前邊。

  「喂喂。」倔傲少年手中扇子直敲對面仁兄的肩膀,眼角一揚,小嘴一呶,「有道是,好狗不擋道啊。」

  忍耐、忍耐……就算一切都錯在自己。心頭忍暗念第一千遍,看著得理不饒人的小娘子。

  「玲瓏,我知道是我不該……但是……我真的……」字文靖仁滔滔不絕地又開始每日必休的功課。可玲瓏依然板臉前行,他只好跟在她身後不停地絮絮叼叼。他一輩子也沒有這麼多舌過。好吧。他知道自己也有不對之處,什麼都沒有和娘子說才引她心生疑慮。是他這個大男人想得不周到,沒顧及到娘子的女兒心。

  唉,娘子啊,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看看完全沒有用心在聽的俏人兒,他側身低語:「認真聽我講一下好不好?」

  「不、好。」利落地回答完畢,歐陽玲瓏牽著到了手就不想退還的愛馬加快腳步,唇邊卻淺淺地浮出一點笑意。旋而馬上壓下去,繃住臉,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想起相嫣正偷偷跑來告訴她的話,還是忍不住心頭泛起淡淡的甜。靖仁他為了自己不惜抗旨,推卻了皇上的美意,而且又拋下了一切親自出門尋她。她又不是轉不過彎來的木頭人,當然能感覺到相公對自己的一片心意嘍。咦?你是問那為什麼還不理他?

  當然!他這一路可沒少看本姑娘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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