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惟我獨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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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嫣正手扇一揮,動作端是瀟灑漂亮,「宇文老大啊。大嫂!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已經和好了呢。」 眼光、眼光……凝視自己的眼光已經越來越呈爆發狀態了。宇文靖仁當然要做殊死拼搏,「玲瓏,你聽我解釋,這裡面有個誤會,你聽我慢慢說……」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呵呵……」玲瓏展現一個甜美的笑顏,看得宇文靖仁瞬間呆掉,內心暗叫不妙。 「因為……」玲瓏一個翻身從客房內翻出,飄落在一樓的欄杆上,仰頭對著字文靖仁大叫:「我已經什麼都不想再聽,什麼都不在意了!哼!」足下一點,踏著相嫣正的肩膀借力一飄,跨上正系在門外的那匹白馬,雙腿一夾,飛飆而去! 頭腦中有如火焰中燒,被欺騙的憤怒和被愚弄的屈辱瞬間湧上心頭。一切來得太意外,太突然,來不及消化,只感覺有各種碎片不停地飛晃在眼前。 義兄就是相公?皇帝要把公主配給相公?相公在騙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欺騙這個傻傻的她? 她明白了,呵呵,宇文靖仁啊宇文靖仁,怪不得不要你的小表妹了,原來你有更大的高枝要攀啊,你的野心還真不小呢。駙馬?搞不好你哪天還想當皇上咧! 裝成柳莫天,還溫柔地對待她,說那些讓她感動的話,讓她在瞬間產生了迷惑的心情。原來這些溫柔全部都只是他的陰謀伎倆!他是想來個莊周試妻嗎? 想誘她紅杏出牆,扣個罪名在她頭上,然後好明正言順地休掉她。 宇文靖仁,你真是好卑鄙啊! 在怒火沖天的同時,感覺到更深處有一種很痛很痛的悲哀從心底湧上,信任破碎的聲音……期待消失的空洞……完全心涼的瞬間。 眼淚在風中湧出、滑落…… 縱馬飛奔,眼淚迷住了雙眼,她不知道此刻她要去那裡。天上的月亮依然半昏半明,懸掛天邊,這景象與一刻之前有什麼分別嗎?為何覺得這世界忽然就變了,變得她不再熟悉?這是真的嗎?這些……淚花滴落衣襟。她逃了,因無法亦無力面對。她希望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對,一場夢。夢醒時分,她依然坐在她精巧的小樓閣上,繡難為她一整日的荷包,丁香會跌跌撞撞地在身邊跑來跑去,而相公,依然是那個她熟悉、她瞭解、她喜歡也憐她疼她哪怕是一年到頭總是忙忙碌碌風清雲淡的他! 不想承認的,或是此刻她才忽然明白,原來她竟然一直那樣在意著他,所以才會這麼痛不是嗎? 「順著西湖走到第四個橋,在那裡看日出,所有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也可以變成現實……」 此刻,她真的很想相信這句話。被眼淚朦朧的不只是眼前的景色,還有這顆心吧。否則,為什麼縱馬的方向是那個憧憬的西子湖畔?為什麼還想相信這句不可能的謊言?那個柳莫天是假的啊,是相公裝的啊,連身份都可以假裝,為什麼還要去相信他說過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也隱藏著這許多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真的……如此地……喜歡著相公…… 在兩人並行的日子裡,他的微笑、他的柔情,他把那個指環放在她掌心時淡淡的溫度,他說的每一句話,這些的種種……全部都讓她為之心動了啊。 是的,此刻,她承認了,柳莫天讓她心動了。她喜歡上了柳莫天,正如同她一直喜歡著相公。相公風清雲淡的樣子,淺淺的微笑,不動生色的冷靜自持,不經意顯現的優雅睿智,她喜歡相公,一直很喜歡。 以為,只不過因為他是她命定的良人,卻原來,她是真真正正地好喜歡好喜歡這個男人。不管他叫宇文靖仁,還是叫柳莫天,也許他用任何人的身份出現,裝成各種不同的樣子,她還是會愛上他吧。 原來自己執意不肯讓他納妾,並非只是為了給女人爭那一口氣。 她——愛他啊!愛到不能允許有其他的女人來分享他的愛,愛到眼裡容不下一粒砂…… 也正因為如此,這顆心,才會在此刻如此痛徹入骨…… 淚滑落,而夜無聲…… 小圓桌,一盞青燈,兩個男人,相互凝視…… 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其中一個惡狠狠地盯著另一個,像要把他瞪出一個洞來似的。 相嫣正可憐巴巴地低垂下頭,怯生生地道:「老大,我又不知道你娘子根本不曉得你就是柳莫天……」 宇文靖仁極力壓制住內心騰升的火焰,「那你提什麼公主的事!」說到這,還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那天皇上一說,他明明就立刻拒絕了啊。 板凳悄悄向後挪了挪,相嫣正小聲說:「我不過是……不過是想讓你娘子知道你為了她連聖上的好意都推卻了嘛。誰知道我還沒有把話全說完,她就已經跑了。」 長長的睫毛好像很害怕似的輕閃,在雪白的臉上投射出一小簇陰影,忍住不哭似的咬著下唇,一副完美受氣小媳婦的德性。 可惜,他面對的是一向最瞭解他的宇文靖仁。不敢睜眼是怕他看到他眼中隱藏的那份狡黠,咬住嘴唇完全是怕不小心笑出聲來。這小子分明就是以惹他發火為樂事,不給他添點油、加點醋、煽點風、燃點火,這小子就不痛快! 他極力忍住怒氣,真的發火就中了相嫣正的計了,咬牙切齒地問他最後一句:「我聽說,相公子不是很怕騎馬嗎?那你幹嗎還該死的騎著你那匹千里馬來?」害他追都追不到,這傢伙完全是成心的! 「你說小白嗎?」抬起天真的大眼睛,臉上書著「我很無辜」四個大字,「……因為,小白是我十三歲時先皇賞我的嘛,一直和我感情就很好,是我的好朋友耶……」哀怨地瞟他一眼,「你也知道……反正現在滿臨安都知道我相嫣正怕騎馬嘛,普通的馬我根本就不敢靠近。」 「呵呵……」手指輕敲桌案,反正怎麼說這傢伙都有話在後面頂著,「好!你現在馬上回臨安,把我留下的公事都乖乖地處理好,我就不和你計較。否則……」 相嫣正媚眼一飛,「否則會怎樣?」 「呵呵。」宇文靖仁笑得很優雅,眼神中卻閃動著詭譎的光澤,「戰二姑娘想必很想知道相公子怕馬的種種隱情……」 「嗚……威脅啦……」相嫣正苦起臉來。害人不成反害己,古人說得一點不錯呢。想到那堆堆積如山的公文,簡直就和戰二一樣讓他頭痛! 二害權衡……算了,真把宇文惹急了,站在戰二的立場上一起整他,他就真的要和悠閒日子永遠說後會無期了。還是處理公文吧……嗚……鬱悶啦。 解決後顧之憂,宇文靖仁看向濃黑的夜色,眉心淡凝。這回娘子真的傷心了吧,她會去哪裡呢?應該是……那裡吧。憑著他對娘子的瞭解,她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那兒吧。 娘子等等啊,為夫隨後就來! 陽光灑金,照耀一頃荷葉閃爍光茫,而點點透明光燦的太陽雨滴落在荷葉上,如翡翠盤盛著無色琉璃珠。 「蓬」的一聲,撐開綢傘,雖是稍縱既逝的太陽雨卻也豆大密疾會濕衣。淺綠的衣衫,淡粉的輕盈綢傘,烏髮不綰成髻,只俏生生結成辮子拖在身後。烏眸密睫,輕鎖一脈傷煙。這樣一個女子立在蘇堤第四個壓堤橋上,也恰似一支荷花一般。 她輕輕謂歎,執傘微轉,望向天上的太陽,看看這美麗透明的太陽雨,暗道:玲瓏啊玲瓏,你真是一個大傻瓜啊。在這裡看了日出又如何呢?難道許下的願望便真可實現不成? 仰起頭,一向明亮澄清的眼波也掠上一片微翳。 縱是六橋煙柳、蘇堤辰曉的妙景佳光,一人獨看又有什麼意思。 眼波低垂,咬住下唇,讓眼淚流下。是的,她是要來這裡大哭一場,然後她要忘掉一切做回她瀟灑的歐陽玲瓏。倔強地用手背一抹淚水,被拋棄、被欺騙又如何?難道要她去尋死覓活?她才不要!傷了的心,也是會慢慢痊癒的吧。 對,笑一下吧。不可以一直哭一直哭,會變得不像她呀!努力讓唇角向上輕勾,卻覺得像掛著什麼似的萬般沉重…… 怎麼可以這樣?悄悄低問,一庭菡萏,卻無花解語…… 水上何時飄過一隻小小烏蓬。 有一人,站立船頭,紫衣箬笠…… 她看著,心忽地怦怦跳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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