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秋色不平分 | 上頁 下頁


  隨著一聲嘶吼,繁華的街面徒然混亂。擺小攤子的顧不上收拾東西,急往兩側避讓,站于路中的行人相互推搡,眼看白馬揚蹄,路人尖叫,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林飛捏了塊軟糕,張唇欲咬,被樓下的呼聲引得探出頭去,只見一團藍影憑空躍下,在空中身形一轉,已穩穩地跨坐在發瘋的馬駒身上,緊接著伏身勒韁。硬生生拽住馬的去勢。

  「好大的力氣。」

  林飛感慨完畢,才發現身邊的座位竟是空的。

  「哎?」她一驚,再往下瞧,藍衣青年抬首微笑。春陽之下,怒馬鮮衣。

  「佛狸?」這下糗大了,竟不知道他何時跳下去的。林飛忙不迭跑下樓,等她來到街上,馬車的主人正滿懷感激和拓拔燾攀談。

  「在下魏彪,真是慚愧。」

  馬車的主人年約三十歲,身著華服體形健碩,很有幾分英氣勃發的風采。

  「這匹馬駒原不該買。賣馬的人說了,我卻恃著自己身手不錯,硬要買來。幾乎惹出大禍傷及無辜,多虧閣下出手相助。好俊的騎術。」說到最後,不忘誇獎拓拔燾一番。

  「哪裡。」拓拔燾用手梳理著馬駒頸部的鬃毛,淡淡地瞟了一眼自稱魏彪的漢子,「這馬是北漠名種。耐冷不耐熱,性子野烈,適於行軍打獵。如是拉車,最好換一匹。」

  魏彪不好意思地摸頭,「看來它是氣我大材小用。我也知道這是好馬,只是路上帶的東西多……」

  「好啦好啦。」林飛可沒有耐心聽閒雜人等解釋無用的話,把韁繩從拓拔燾手中抽中,重新塞回魏彪手裡,「管好你的馬就行了!」扯扯拓拔燾的衣角,「我們走吧。」佛狸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顯示自己的騎術,還在這邊相起馬來了。一點潛入敵國的自覺都沒有。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懷疑地瞥了眼魏彪。

  被林飛狹長的眼角一瞪,魏彪不覺逸出一絲詫然。

  「怎麼?」林飛警覺地回眸。

  「兩位留步。」魏彪一怔之後很快恢復如常,當下抱拳攔住他們的去路,「在下就住在前面街角的陸園。兩位若還沒有找到落腳處,請務必去捨下小住!也讓魏彪盡上一份感謝之心。」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林飛狐疑地轉眼珠,心中懷疑更盛。

  「只是見兩位背著包裹,又從客棧出來。所以……魏某是個老粗,若有冒昧還請兩位見諒。」魏彪親熱地挽住拓拔燾的手,「兩位攔住了在下的馬車,幫魏某避開了禍事。如不讓魏某一盡地主之誼,那魏某也白算是條江湖漢子了。」

  林飛暗道,江湖人物?那更要避開了。住進那種人家的府第說不定會碰到意料之外的是非。

  「實話相告,老哥家裡的廚子,是江南一代手藝最好的酒樓裡請來的。兩位一定要來嘗嘗我們真正的江南菜!」

  「那還等什麼?」林飛吸著口水,一把拽起拓拔燾,「走吧!」

  「你突然變得興致昂揚了耶……」

  陸園。

  酒足飯飽,林飛心滿意足半蹲半坐在池畔一塊假山石前。

  「佛狸,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魏彪很怪?」

  「在吃了人家的飯,又住到人家的院子裡,甚至還在人家池塘邊釣魚的此刻……已經沒有質疑別人的資格了吧。」拓拔燾哼笑了一聲,眼波繼續投往水面一動不動的水漂。

  「他自稱姓魏,可府邸卻寫著『陸園』。」

  「這很怪嗎?」

  「當然。我們漢人和你們不同。很注重姓名風水。就算是從別人手中買下的園林,也不會繼續掛著過去的匾。」

  「也許他與前任主人頗有淵源,也許這園子並不是他自家的房產。這些沒什麼好在意的。」

  「那你為什麼一直皺眉?」林飛不滿地用手重拍他的釣竿。

  拓拔燾瞟她一眼,也不生氣,逕自換上食餌,「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是什麼?」林飛追問。

  「我所有的事你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嗎?」少年回問得別有用意。

  「當然。」

  「為何?」

  「我是師傅!」

  拓拔燾哼笑,「你也是父王的師傅。」

  「我師父才是你父王的師傅好不好……」

  「名義上都一樣。」

  「可惡。」

  「難道不是嗎?」注意著似有動靜的浮漂,拓拔燾帶著諷刺的語調說:「若我與父王有了紛爭,你會站在哪邊?」

  「當然是你這邊。」林飛不假思索地答。

  「真的嗎?」

  「當然啊,我們才是一邊的嘛。」林飛理所當然地說,「我看到你父王就害怕,總擔心他什麼時候會砍我的頭。」

  「那等我繼位,你就不用擔心了。」少年輕鬆地說,「那時你想怎樣就怎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又說大話,等你繼位?」林飛頑皮地吐舌,「我還是早點打包回江南吧。」

  「是啊。」拓拔燾的唇邊漫起一片嘲諷,「然後又拋下我獨自一人對吧。」

  「那要怎麼辦……」林飛不勝煩擾地仰頭,望著春日明軟的碧空,有點悶悶地開口:「難道我一輩子都待在佛狸身邊嗎?死不了的怪老頭崔浩會被當作妖怪的。」

  「用你自己的身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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