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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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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一個男人在日常生活中已喪失全部主動權以後,除了動動嘴皮子他還有其他發洩途徑嗎?」 「哈哈!」奈奈子心情超爽地重拍我的肩膀,面露滿意的笑容,「不錯不錯,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你是我正確的選擇。」 「為什麼我卻從來沒有過相同的感受呢?」望著腳步輕快、端著裝有烤麵包的盤子步向起居室的女王的背影,被疑問籠罩的我不禁喃喃自語。 「……新聞已經結束了?」 等我端著牛奶出來的時候,奈奈子正在欣賞彩妝的新品廣告。也不是說我對新聞就抱有多大熱情,畢竟不管日本在國際間的風評有多麼的差,電視臺也不會據實播報。但讓奈奈子繼續欣賞彩妝廣告卻絕對會影響我小人物的錢包。 「新聞只是經過選取的國際八卦週刊……」奈奈子順手接過我遞來的杯子,大概對此新品沒什麼興趣竟然配合地把鏡頭切換回晨間新聞。 「偶爾也會聽到有用的實質內容。」我咬著麵包,完全是為了反擊地答道,「比如剛剛不是在說凡高?」 「你對凡高的理解力能達到平均水平線左右嗎?」 「大概像阿甘一樣,距離及格線也差不了太多。」 「……哼。」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後,奈奈子托著臉頰,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做出令我險些噴出牛奶的決定。 「既然閑著也是閑著,我們也去參觀名畫吧。」 當時我就應該注意到,奈奈子會對畫展感興趣這件事本身,已經意味詭異地開端了。而她任何一次的異想天開,經驗證明也總會以我的災難作為收場…… 「世界上最昂貴的十幅名畫,《鳶尾花》,於1889年5月完成。鳶尾花是凡高非常喜歡畫的植物之一。1892年,唐基以300法郎的價格將這幅畫賣給了評論家奧克塔夫·米爾博。這幅畫像許多其他凡高的畫一樣,在他死後不斷地轉賣……」 宛如長蛇緩慢蠕動的隊伍前,擁有傲人身姿的美女手持話筒深情講解。而百分之六十的男性參觀者都和我一樣,以低頭的姿勢欣賞美女短裙下的修長雙腿。 「日本人喜歡紮堆的惡習什麼時候才會得以糾正?」 以手當扇在胸前拍打,奈奈子嫌惡地揚起標誌性的弓眉。 「大概要等你糾正浪費習慣以後吧。」其實我也沒想到竟有這麼多人一起跑到國立美術館。 「說過多少次了,只要把物品用在正確的地方,就不叫浪費!」 「說得好。那麼這樣修改前言吧,等你明白什麼叫正確以後,日本也會加入聯合國呢。」 「如果自衛隊的小夥子們在場,你已因叛國罪被逮捕了。」 「一般的情況下,在日本犯下叛國罪的政治犯,都已經是全世界人民真心喜愛的英雄了呢。這個情況也應用於相反的立場。」 「就是說日本的英雄一般是全世界仇視的對象?」 「你要學會用反論的觀點說心裡話,不然先被自衛隊逮捕的一定是你。」 「那麼正好,我就征服自衛隊然後指揮他們接管這腐敗的國家吧。」 「那還是保持現在的腐敗好了……」 這時排在我們前面的中年大叔忽然轉頭插嘴:「你們是哪國的留學生?」看來他對我們如此肆意踐踏日本人自尊的言論感到一定程度的憤慨。 「中國與朝鮮。」抱著雙臂的奈奈子神情自若地撒謊。 「哦……」大叔馬上露出原諒我們的眼神,並且謙虛地把頭又低了三十五度。 「遇到還存有良知的日本人民時,以被害國子民的身份活動會相當方便呢。」奈奈子小聲地對我說。 「只在批判自己的國家時才有用吧……」我摸著鼻子,警戒地瞄了瞄左右。希望這裡沒有國防大臣派到民間的激進派分子。 話說回來,日本人還不是一般的悠閒啊。 即便是通用假日的週末……也不必一股腦地都擠到美術館裡來吧?頭戴漁網帽腳穿大象襪典型高中生裝扮的女孩子緊貼在衣著不菲的貴婦人身後,三件套西裝男的旁邊則站著穿深色和服的老爺爺……凡高的FANS還真是含概量廣泛到了令人想裝作不質疑都不成的地步啊。當然其中也包括堂而皇之地冒充朝鮮人民的奈奈子這種人。 「說起鳶尾花這種植物……花語很奇怪呢,有『無望的愛』的意思。凡高為什麼喜歡這種不吉利的花?」奈奈子蹙著眉梢,又問這種我不可能回答得上來的問題。 「是嗎?我記得是代表幸福與希望的意思……」凡高的口味我雖然不懂,但如果說起花語,我這個前文學社社長還是很有自信的。 「你為什麼事事都要和我唱反調?」 「但這回是事實!或許它同時具有兩種不同的意義吧。」 「就算這樣也還是太奇怪了,無望的愛與希望難道不是完全相反嗎?」 「絕望與希望正如很多事的轉換都只在一線之間。或許正因為鳶尾花有如此的意義,凡高才會喜歡吧。」 「在凡高的問題上,與阿甘同級別的人就不要冒充內行了!」 「是嗎?」感到火大的我,正想著該如何才能施以制命的反擊…… 毫無預兆,美術館的大廳隨著「啪」的一聲驀然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 就像日本的電力系統突然遭受怪獸的襲擊,導致一切發電設施連掙扎的空隙也沒有便銷聲匿跡,為了保護展品而刻意安裝了不會損毀名畫的燈具,連陽光也被凡高大人摒棄隔離在厚重窗簾外的下場就是這個短暫的刹那,展廳內充塞各種各樣的尖叫以及一連串混亂的悲劇。 「有恐怖分子——」 不知道哪位幽默感強烈的仁兄率先喊出了令奈奈子為之一振的口號。接著人們就像被惡狼光顧的羊群一樣,開始四散奔逃。 拿著手麥的講解員大聲呼喊讓大家鎮定,但人類這種生物天生具備越是有人指揮就越能令場面失控的超能力。 站在原地的我被身邊的人流擠得好像海底的比目魚。能在美術館體會坐電車的經歷,大概也只有日本這個國家能辦到吧? 與其站穩雙腳不如隨波逐流,這樣反而不容易受傷,我牽住奈奈子的手,任由人流把我們擠到樓梯口的位置。 門被推開的瞬間,從下層打上來的自然光令我不由得眯起雙眼。而陽光下的人類有辦法立刻換出一副與适才黑暗中判若兩人的面具。 「奈奈子你沒……」語尾的話聲凝固在空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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