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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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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寫的,比較不會尷尬嘛,有些話,透過嘴來說,總是說得七零八落,時常言不及義,無法完整表達她的意思。 「為、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好與不好都只是幾個字的工夫,何以要他忐忑猜測她的回復,擔心著這麼多年過後,她已經不再心儀於他?或是擔心她對他的愛,終止在那一封信件落款之際? 「我等你回信等了好幾年,我有催過你嗎?」朱子夜一句怨懟,堵死他的話。 「……好,我等你。」秦關知道她逼迫不來,只能順從。 「嘿嘿嘿嘿。」她咧嘴,露出白哲的兩排貝齒,神秘兮兮的。 隔天清晨,秦關匠房的桌上擱著一封信,信封上的醜文字久違了,好久不見,他真懷念它們,懷念他的名字被這樣醜醜斜斜地寫出來。 關哥敔。 這麼多年來,字跡完全沒進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帶著不安,取出薄薄一張的紙。 怎麼會僅有一張? 他以為至少會有個十張八張的…… 她該不會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他,我不可能愛上你,我只當你是哥兒們,一輩子的哥兒們……就像那時,他對她坦誠心意,她給他的回答。 他的雙手,完全汗濕,薄薄紙張幾乎要握不住。他深吸口氣,這一次,他不會將它藏起來不讀,無論內容如何,他都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她寫了什麼― 關哥,我們絕交吧! 然後,從新從情人開始! 尾聲 哥兒們與情人,之間的落差有多少?如果秦關曾經幻想過,與她解除「哥兒們」魔咒之後,兩人會如膠似漆地難分難舍,感情甜蜜得教眾人羡慕嫉妒,那麼他就太傻太天真了。好吧…… 他真的曾經幻想過。 以為日後兩人就會開始幸福美滿;以認兩人時時刻刻都要挨在一塊兒,臉貼臉、肩靠肩;以為他要變成兄弟口中「有了女人沒了人性的畜生」 結果,說要和他絕交,再從情人重新開始的朱子夜,根本還是用同樣方式在對待他,唯一的差別僅只有她恢復了寫信吵他的習慣,那至少信件內容也得偶爾補上幾句肉麻情話吧? 如果,「關哥,多穿衣、少生病、少熬夜,記得想我」算是情話的一種,那麼,她勉勉強強還算常說。 幸好秦關不是太貪心的人,沒有非得要靠嘴上說說的情話來穩固自信。他知道,她是喜愛他的,否則活潑好動的大姑娘無法安安分分坐在他身旁,陪著他,一塊兒在燠熱匠房裡,面對許多珠玉原石、金銀銅鐵,也不曾埋怨過半句無聊。他怕她感到悶,驅趕她去當鋪找妅意或小紗去街市逛逛,她只是搖搖蠔首,嘀咕一句:那才無趣呢,我要在這兒,跟你一起。 他竟然為了她這句話,開心了好幾日,像個情竇初開的毛躁少年。 哥兒們與情人,之間的落差有多少? 如果朱子夜曾經幻想過,兩人關係晉升,從此變身為親昵愛侶,每時每刻都得賴在彼此身上,「小寶貝」、「小心肝」滿天飛,眼中除了對方之外,其餘閒雜人等淪為無形氤氳……那麼,她就太傻太天真了。 好吧,她確實那樣妄想過。 然而,哥兒們變成情人的秦關,仍舊維持以往待她的態度,不是埋怨他不好,只是她以為他會像魯蛋對茶花一樣,偶爾,以唇吻吻她的發梢;偶爾,用臉頰貼貼她的腮幫子;偶爾,說幾句騙姑娘家的甜言蜜語來討好討好她……他真的只是「很偶爾」會按著她的後腦勺,讓兩人四唇相印;「很偶爾」牽起她的雙手,兩人由青龍街四巷漫步回到嚴家當鋪。 至於綿綿情話嘛……假如「朱朱,這首飾給你」勉強算是情話的一種,他倒是很常說,其餘的,他在之前表白情意時,應該已經將他這輩子的情話數量都用罄了。幸好她朱子夜不是太囉哩囉峻的姑娘,沒有非得纏著情人每日一句「我愛你」來當肥料,餵養自己的自信心。她知道,秦關愛她,他的心意,已經毫無保留地攤開在她面前,正因為確認了兩人情意,她的心情平靜踏實,遲疑烏雲退散殆盡,只剩和煦陽光。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秦關收到她的絕交短信,急奔而至,一臉欣喜若狂,無視眾目睽睽,抱起她,不斷不斷不斷轉著圈圈!這種蠢事,她以為只有魯蛋會抱著茶花做呢― 直到她暈眩地捂嘴告訴他:「你再轉下去,我會把早膳的地瓜粥吐到你臉上……」他才作罷,放她雙腳落地之後,仍緊緊抱住她不放,雙臂激動顫抖的力道,透過衣裳傳遞過來。 她好像……不曾看過秦關這麼開心、這麼愛笑、這麼雙眼燦亮,好似就在前一刻才挖到滿山金礦一樣。 不過,秦關的失常僅僅維持了那麼一天,之後,她與他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老夫老妻。 這是嚴盡歡下的注解。 還真的……有點像。他與她認識得太久太久,感情絕對不會只有單純的「情人」這一項,要他們兩人成天耍著蠢,你一句「愛你」我一句「想你」來荼毒無辜路人,他們也做不來。而兩人皆以彼此最習慣、最沒給對方壓力的方式在相處、在相愛,或許看在旁人眼中,無法理解有哪對愛侶坐在匠房裡,一個認真工作,一個認真在訂正對方以紅筆圈畫出她信件中的錯字? 但,她樂在其中。 她喜歡和秦關一起,喜歡看秦關專注磨鑽的神情,當秦關撥冗教她如何以軟軟銀絲交纏成任何她想做的圖形,她可以玩一整天而不膩,將銀絲繞呀繞,繞出他的名,再包著她的名,自己做得不亦樂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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