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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迴光返照之後,回到海棠院,模樣與平常沒有兩樣……

  死在自個兒房裡?

  有沒有可能與她發生爭執?

  可那日……他回房之後,撞見她來不及變黑的銀髮,他指責她,說她是心存不良的妖,不聽她囉唆,要她離開方家,他還寫了休書,丟給她,她氣極了,掉頭走人,然後呢?然後接下來的他怎麼了?

  你那是什麼模樣?!為什麼你的發是銀色的?!你真如眾人所言,是妖物?!

  這句話,並沒有任何詭異之處,無論當時是誰見到她的原樣,都會如此質疑。

  但,仍是怪。

  怪在他那時的口吻和神情;怪在他沒有震驚、沒有恐懼、沒有難以置信、沒有倒退三大步,像是……他早就見過那般的她一樣。

  就算他膽子大,不怕妖,至少會有正常人錯愕的本能反應,可他沒有,他嘴上雖然說出那些話,面容卻太過冷靜,此刻回想起來,很怪。

  銀貅見玲瓏為方不絕點燃一炷清香祭拜過後,起身離開側堂,她追了過去,在一處拐彎簷下,撤去隱身術,以黑髮之姿在玲瓏面前出現。

  低垂螓首抹拭眼淚的玲瓏,一古腦地撞上她,正要埋怨是哪個冒失鬼走路不看路,一抬頭,看見眾人連日來急著尋找的少夫人就站在眼前。

  「少夫人?!您這幾天去——」

  「告訴我,方不絕怎麼死的?!何時死的?!」銀貅不給玲瓏提問時機,逼問道。

  「少爺是……七日前過世,為搶救一名險些被馬車輾壓的小乞兒,他撞傷側邊腦袋,送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還來不及派人去請您過來,少爺就斷氣了。」

  玲瓏原本還想接著反問,為何少爺過世的同一日,少夫人也跟著不見蹤影,對於這一點,她很不能諒解,但少夫人的神情……好威嚴,讓她所有指責的話語,全梗在喉頭。

  「那迴光返照是怎麼回事?!」銀貅冷著麗顏的模樣,高傲無比,有股教人不敢違逆的氣勢,屬於神獸貔貅與生俱來的高潔。

  「……說來奇怪,明明就沒了氣的人,突然坐起身,嚴重出血的傷勢也不再汩汩冒血,他向夫人下跪叩頭之後,轉身要我們所有人不許跟上,他便走回海棠院去了,完全沒有氣虛無力……」

  確實奇怪。

  她那天見到的方不絕,臉上與身上皆沒有血腥昧,他若身受重傷,她一定能聞到。

  「呀,還有一件事也很怪……」玲瓏突地想起一件小事,確實是很小很小的事,本來不值得一提,她亦不明白為何此時此刻自己會想起它。「那時候,我們以為少爺要交代遺言,所以湊近他唇邊聽他說話,他是說了幾個字沒錯,可並不是少夫人或府中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我們聽得有些含糊,不確定少爺是不是痛到胡亂呻吟了……」

  「他說了什麼?」

  「什麼……勾繩子的……」

  「勾繩子?」銀貅皺眉。

  「不是勾繩子……是胡、胡繩,我們以為他是要找胡人編制的長繩,但好像又不是,他後頭還說……勾成……勾成什麼呀,我們真的不知道……他要全胡繩來勾成什麼……」

  銀貅的眉,更攏在一塊了。

  胡繩勾成什麼……

  胡繩勾成什麼——

  胡繩勾成——

  胡——

  狐……

  狐神,勾陳啦!

  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勾陳曾與方不絕見過面?

  何時何地?她怎會完全沒有察覺到呢?

  勾陳為何去找方不絕?讓方不絕瀕死之際,喊出他的名字?

  勾陳出現在方不絕面前時,是以何種面貌?他知道勾陳是狐神,定是見著了勾陳的模樣,方不絕卻隻字未向她提起,理由呢?

  這兩個男人,瞞著她,說了什麼?達成了什麼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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