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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嘰嘰喳喳的細碎交談及努力吆喝的鼓舞加油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吵死了——又不是表演剃度給你們瞧,一個個在那邊興奮個啥勁呀?!滾滾滾!」熊掌一揮舞,驅趕一群破壞情調的惱人蒼蠅們,但雙手觸及寶貝女兒時,石炎官語氣一轉,諂媚得很,「紅豆,你慢慢走,小心摔跤,等會陪小乾爹喝酒敘舊喔,乖……」甜膩得令眾土匪愕然的口氣仍在耳畔回蕩,石炎官轉向眾人的臉孔又變回兇惡猙獰,「還不滾——想試試我的熊掌侍候嗎?!」

  差別待遇!絕對的天差地別!

  轟出一窩七嘴八舌的閒雜人等,石炎官又回到東方流蘇面前。

  「好啦,所有不識相的人都滾出去了,別害臊,快點點頭答應吧。」他誘導著。

  她僅是望著他不發一語,也不正面回應他所提出來的交易。

  因為他的交易並不單單只是頂上青絲的去與留這般簡單,其中更包含著他要她捨棄出家的念頭,與他一同浮沉在名為「紅塵」的茫茫大海。

  即使她答應了他的條件,對她的生命又會產生怎樣的漣漪或波濤呢?髮絲要留要斷只不過是短短瞬間的決定,最令人遲疑的卻是作出決定的刹那堅持……她花了許久的沉默歲月來決定削髮為尼,說服了自己那顆仍殷殷期盼著家人親情的心,也終於斷了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妄想,更不敢祈求自己能有機會,遇見一個能讓她依靠及信賴的臂彎,她好害怕一次次的滿心期待,只換來別人無心或有意的冷漠傷害……

  她很膽小、很懦弱,懦弱到沒有勇氣再嘗試……

  如果是石炎官……如果是他……

  能相信他嗎?

  該相信他嗎?

  敢相信他嗎?

  石炎官由她眸間讀出了退縮的決定。

  他緩緩將手掌挪到她腦後,輕輕施力,讓兩人額貼額,鼻碰鼻,不許她逃開。她似乎讓他的突來之舉嚇得愕然失措,石炎官噗哧一笑:

  「你現在這模樣看起來好可愛。」比原先光不隆咚的禿腦袋多了分修飾的致美,若能再留長些,必定更加傾國傾城。

  「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會沒有人想疼呢?」兩人貼得好近,近到能從彼此黑剪瞳間看到自己是惟一的專注,「如果你是我的……我不知道自己會多麼寵你,恐怕溺愛的程度連現在的我都無法以言語來形容,我不敢承諾。因為我對自己太了若指掌,通常我只要一預設立場,絕對都是以『食言』收尾。」

  「不只是你,這是許多人必然的反應,我也從不相信承諾及口頭上的保證,很多話說起來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啊?」

  「我所謂的『食言』並非單指將承諾拋諸腦後的惡劣舉止,而是最終的結果往往比我承諾時的假設情況還要超過——小紅豆就是被這樣的我給寵壞的。」他的小寵都會變成大寵,關愛都會變成溺愛。

  東方流蘇也笑了,光瞧他方才對待紅豆的舉動便能驗證他的話。

  倘若她的家人曾給予似于石炎官千萬分之一的親情,或許今天的她會是一個更快樂的東方流蘇,而這種的快樂並不是她不斷欺騙自己所得來的假像,而是真真切切的快樂。

  「我想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家人,好想、好想。」她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不用很在意我,不用很寵我、疼我,只要用你現在對待我的方式就好……讓我知道,我也是你心裡所在意的一小部分……」

  「你還真不貪心呵。」

  第十章

  春暖花開,猛虎山上的淒涼雪景搖身一變,退去雪白,染上層層青翠。

  萬物欣欣向榮,當然也包括猛虎山上忙碌的各寨土匪——只不過五大寨忙的是收拾包袱,攜家帶眷地遷離猛虎山。

  自從石炎官傷勢及體內殘毒解得一乾二淨,再加上白雲合數十日之前又幹起不告而別的戲碼之後,他便時常往返五大寨「串門子」——將五大寨的土匪一個個打成豬頭,「串」綁在門上,讓五大寨的土匪們深刻體會到千萬別惹上一頭熊,尤其是頭會記恨的大黑熊、尤其是這頭大黑熊還會遷怒……

  為非作歹窩現下儼然成為猛虎山上惟一大寨,照道理來說,每頭上山的肥羊都成了他們囊中之物,可惜為非作歹窩裡供著一尊活生生且會走動的「佛像」東方流蘇——雖然她舍去尼姑的「基本造型」,但仍改不了愛以佛門道理訓誡眾人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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