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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裳衣佯裝雲淡風輕,喉頭卻因為腦中勾勒出來的血腥畫面而滾動了一下。

  接觸到宇文琅琊探索的銳利眼神,風裳衣壓下心中的紛亂,不讓一絲一毫的情緒露了餡,他知道宇文琅琊八成還對他充滿戒心,恨不得再扣他兩三條罪名,好狠狠地蹂躪他。

  風裳衣清清嗓子,「反正——我們的孽緣就到此結束,本少爺不記小人過,醫藥費用也毋需狠敲你們一筆,畢竟你們看來也不是啥大富大貴的人家。咱們就此別過、永不再見。」他想雙手抱拳風光退場,記起腫得像饅頭的右手,只得作罷。

  「風公子——」

  瘋公子?!我還蠢大頭咧!「風裳衣。」他二度指正水瑄的錯誤稱謂。

  「好好好,風裳衣,你右手傷成這樣,我不放心讓你獨自離開。要不,我和師兄送你一程,你府上何方?」水瑄對於弄巧成拙扭斷風裳衣手腕一事,仍然十分內疚。

  「不勞多事,我沒打算回家。」

  「你講話的口氣怎麼和宇文師兄如此神似?尤其是『我沒打算回家』這幾個字,連抑揚頓挫都一模一樣。」水瑄調侃道。

  呸呸呸,拿他跟那只宇文瘋狗相提並論?!

  「我可做不出令師兄那般不孝的舉止,我不回家是因為我在找人。」

  「你在找人?正巧,宇文師兄最拿手的絕活就是找人,包管三天之內找著你的仇家。」水瑄大力「出賣」二師兄。

  「水瑄,別多事。」宇文琅琊總算開了金口。他掃向風裳衣敞開的衣襟,推翻了先前以為風裳衣是女扮男裝的猜想。

  風裳衣左手把玩胸前的黑綢髮絲,嗓音好慵懶。「是呀,別這麼『有人性』的多事,人家可不領情哩。」明嘲暗諷著某人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人性一斤值多少?」宇文琅琊平淡反問,語氣盡是不屑。

  「啊!人性值幾分幾兩?要教只畜生瞭解這麼困難的問題,實在是『強狗所難』哩。」風裳衣欠扁地回嘴。

  尷尬的沉默,其間只有風裳衣與宇文琅琊互瞪的眼神較勁中所迸發的小小火光摩擦聲。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風裳衣死不肯認輸,火力全開地加重雙眼間的怒炎,奮力燒向宇文琅琊。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不曾分開細瞧宇文琅琊的五官,只是無心掃過幾眼,如今努力瞪視之下,他才發現宇文琅琊的眼睛……跟白雲一樣是丹鳳眼!

  不,比白雲的眼睛來得大些,眼瞳裡的不耐煩倒是如出一轍。但白雲的整體五官搭配起來,充滿令人無法直視的俊逸,而宇文琅琊拼湊起完整的面孔反倒減低了原先出色的雙眼,可惜了一雙漂亮的眼。

  好熟悉的感覺……

  好懷念呵……白雲每回看他就是用這種半瞪半瞅的目光……

  在這種目光注視下的感覺——好幸福哦!

  咦?!他在想什麼呀!現在坐在他眼前的可不是白雲呀!他怎麼可以將宇文琅琊和他心目中完美無缺的神只——白雲合相提並論咧?!罪過、罪過!

  「我到現在仍不認為自己誤會了你。」宇文琅琊許久才開口道,墨石般的黑瞳加往更深沉的陰暗。

  「你的意思是對於扭傷本少爺手腕一事,是我自作孽?」

  「說作孽太嚴重,何妨說是——罪有應得?」宇文琅琊提供一個更氣人的用詞,還一副「你別客氣,儘管用」的態度。

  「罪有應得?!」風裳衣怪叫。

  「但罪不致死,恭喜。」宇文琅琊開恩似的揮揮手。

  水瑄實在看不過去了。「宇文師兄!你今天怎麼如此反常?左一句冷嘲右一句熱諷,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宇文琅琊。」

  與他同門十數年的宇文琅琊應該是個不苟一言笑,卻也不會惡言相向的冷峻男子,但看了宇文琅琊現下的態度,連他都想不顧師兄弟情誼痛扁宇文琅琊一頓。

  他繼續念道:「就算殺了人也得有證據!你胡亂扣了閻王門這般殺頭重罪到風裳衣頭上,又傷了人而不反省,枉費我平日教導你做人處事的大道理!」

  「我不記得有從你身上學到什麼做人處事的大道理,反倒是我老在幫你收拾一籮筐殘局。」宇文琅琊冷冷一句話就堵了水瑄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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