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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真高興我的戲言能讓風大公子您發笑。

  難不成你還當真?

  蠢!

  你沒先去找白雲?

  風裳衣反覆咀嚼宇文琅琊向來簡短的對話。難道龍步雲的意思是,那個「蠢」字是宇文弟弟拋棄他的真正理由?

  不對、不對,還是前頭那句?

  風裳衣一句一句沉吟,試圖找出關鍵。

  良久、良久、再良久——

  「啊!我知道了!」豁然開朗的風裳衣擊掌大叫,抬起頭來。「咦?人、人咧?」

  寒風中只剩他孤立湖畔,宇文琅琊和龍步雲早在半刻前便退了場。

  「你愛上我了,對不對?」風裳衣踹開宇文琅琊房門,劈頭就問。

  藏在書冊之後的那顆腦袋沒有任何回應。

  「別害羞嘛,來,點個頭哥哥我才會疼你哦。」風裳衣自動自發坐在宇文琅琊身畔,等待他頷首承認。

  書冊後總算有動靜——伸出兩指,拈了顆瓜子,縮回書冊後慢慢嗑。

  「嘻,宇文弟弟愛上我了耶!」風裳衣雙手托著腮幫子,無視宇文琅琊刻意的冷漠,兀自笑得甜美。「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舍白雲而先來找你,分明白雲就近在咫尺,但是一想到你拋下我,原本找到白雲的那份快樂情緒就『啵』一聲破滅,剩下的是好多好亂的猜想。 『不行!我一定要把宇文弟弟找回來!氣我當時才這麼想,身體就自己先反應,等我神智清醒,已站在龍步雲家門口。你說,我這又是什麼毛病?」

  書冊遮掩不住的劍眉動了動,風裳衣自是沒遺漏如此細小舉動。

  「會不會在我心中,宇文弟弟的分量超過了白雲?」風裳衣自顧自地問,實際上是說給房間裡另一個人聽。「不可能啊,我喜歡白雲已經十幾年了,和宇文弟弟相識的光陰加加減減還下到半年呢!」

  那雙劍眉的形狀開始改變,能見著的眉宇間緊扣著數道小皺摺。

  「那為何在選擇的重要關頭,我卻選擇來找宇文弟弟咧?」

  劍眉又放鬆了。真好玩。

  「說不定我是不甘心被拋棄,對,一定是這個理由。」

  劍眉顫動。相信現在宇文琅琊的表情絕對稱得上「猙獰」。

  「仔細想想也奇怪,以前我不只一次被白雲甩掉,也從不曾像餓死鬼纏上食物一樣難分難舍地追著他跑。我一踏進龍府,看到你的背影,就有種『失而復得』的錯覺。」

  劍眉舒展開來了。

  「宇文弟弟,你臉紅了嗎?」風裳衣看著紅赧緩緩渲染眉宇四周,毋需猜想也知道隱藏在書冊後方的面容恐怕更是鮮豔。

  「你不覺得被一個男人愛上是件怪事?」書冊後娓娓傳來疑問,不只是問風裳衣,更是問著自己。

  「不覺得。」風裳衣答得又輕快又肯定。

  宇文琅琊暗暗罵自己「蠢」,他倒忘了風裳衣目前狂戀的「白雲」也是個男人,當然得心應手。

  「就算你不覺得,世俗的眼光又該如何是好?」宇文琅琊再問。

  「原來你擔心這個啊?」風裳衣望著倒置的藍色書皮,調皮地戳戳它。「我也希望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女人,如此一來你所謂的世俗或雙方親友阻力會變得容易許多。但老天偏偏把我愛的靈魂硬塞到男人身體裡,我又能怎麼辦?為了那具皮囊而不愛?那不類似於遇上一個無鹽女而嫌棄她貌醜,抗拒探測她或許美好的內在一樣?」同樣都是以外在考量愛與不愛。

  「說是一回事,等到接受別人目光指指點點,這一切會變成荒謬。」

  「你想得太嚴重了。」宇文弟弟很固執喔!

  「是你想得太簡單。」

  「你拿反了。」風裳衣抽掉宇文琅琊視為護身符的書冊,老對著一本書皮,被冷落的滋味可不好受。「既然你擔心這麼多,又何必自找苦吃愛上我?」

  失去遮蔽物的掩護,宇文琅琊的窘態一覽無遺。

  「這種事誰能操控!」早知會陷入如此惱人的困境,當初在湯圓鋪子裡就該遠遠避開瘟神風裳衣。

  「這就對啦,這種事誰能操控?」風裳衣得寸進尺地窩在宇文琅琊右肩胛,把玩他的髮絲。「順其自然吧,別煩惱這種小事。」

  順其自然嗎?他與風裳衣真能順其自然下去嗎?將來所要面對的問題恐怕多的讓兩人無法忍受——

  至少,眼下就有個最難的環節……

  「我打小訂了門親事,原本兩年前師父便要我先下山完婚。」宇文琅琊突然輕輕開口。

  風裳衣聞言猛抬起頭,驚愕地瞅著他。

  「我不能娶她,所以我避著不回家裡、躲在踏劍山莊……」

  「慢著!」風裳衣不可思議地問:「你訂過親?」

  「我是宇文家唯一的男孩,所以我爹在我四歲那年便安排了一名門當戶對、甫滿月的小女娃當媳婦兒,現下算算,那姑娘也二十了。」

  風裳衣噘著嘴,「你現在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宇文弟弟家裡有個嬌滴滴水嫩嫩的娘子在等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我風裳衣得排在角落,當個見不得光的男妾』,是嗎?」

  好酸好濃的醋意,連他自己都感覺得出,更遑論宇文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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