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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兒個會下雨?

  是的,數日霪雨連綿沖刷夏令時節的燠熱,讓閻王門眾人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她,並不算在內。

  正因她的受苦受難,才造福了閻王門的魑魅魍魎。

  閻羅的確讓她休憩一日,僅僅一日又重複辛苦的學藝過程,練武場所自屋外移至府邸西側的「修武居」內,不許旁人在場,自然也獨佔了霖雨之際的唯一練功之處,難怪近日來魑魅魍魎的情緒明顯喜悅高漲。

  她依舊無法厘清那天閻羅大方奉送的清閒休養時光。下雨絕非他變更心意最主要原因,否則她會有更多空閒的光陰,至少在大雨未終之時……

  那他是難得一時憐香惜玉?這念頭才浮上腦海便讓她輕甩螓首給否決掉。不,他不會的……

  那要如何解釋他的舉動?

  她微驚,暗罵起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是怎麼了?閻羅對她既無疼惜,更甭提絲毫的善意,為何她竟因他一個無心小舉動給亂了心緒?或許那日是他自己疲倦了、想偷懶了,所以才施恩似的順水推舟,壓根談不上任何額外細微心思呀!只有她自個兒在瞎猜胡想……

  是了,必定是如此。她為心底蠢笨的念頭下了最佳解釋。

  憐我揚甩掌間軟劍,將力這傾注其上,腕動同時亦翻身挑劍上擊,清脆瓦裂瓶碎聲不絕於耳。使完一套劍式,數百個厚陶土甕也化為風沙碎塵。

  閻羅撐頤坐在位於蒼勁有力的墨黑筆跡「武」字下方的椅上,看著她收劍纏回腰間。鷙猛的五官此時看來相當慵懶,但並未減輕些許壓迫,因為他像只假寐的猛虎,隨時都會張大尖牙撕裂觸怒於它的人。

  對於她日益精進的武藝,他毫無獎勵,彷佛認定這是她應該也必須做到的。然而對於懲罰,他倒是毫不吝嗇。

  馬步稍稍偏頗,三個夜裡她被罰獨自蹲立於場上,軟劍無法使喚自如,她被罰揮劍整整一晚,不得休憩;掌勁無法使盡全力,她被罰徒手擊碎上千塊石瓦。

  或許是不願臣服於他的鐵血訓練,她的潛力全數教他激發,像撥雲見日般逐漸清朗明亮起來。那是她從未領受過的力量是的,盈滿渾身血液裡生生不息的強大力量,流竄在她一經一絡間無上無盡的強大力量!

  真如他所說,她是練武奇材。

  由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在短短時日間竟已做到尋常人一整年努力不懈的地步,她的能力或許在他料想之上。閻羅凝望著場中挺亙身軀冷冷瞧著他,等待他下一道指示的憐我,那雙眼中仍舊是倔強不屈的堅決。

  「過了月底你就滿十一歲了?」閻羅問。

  她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何詢問這無關緊要之事。

  「很好。無論你花多長的時間練習,我要你在十一歲這年與武判官打成平手,十二歲那年超越他;十三歲那年與黑無常並行;十四歲那年取下閻王門空缺數年的『白無常』一職。」他彎起含笑卻冰冷的綠眸,「你,做不做得到?」

  「我會直接超過你!」憐我傲視著他。閻羅是她唯一追趕的目標,其餘人她一概不放置心底,更不願照他所安排的藍圖而行。

  閻羅輕笑兩聲,嘲弄氣味濃厚,將她自信的宣示當成玩笑。

  「你笑什麼!」她忿然咬著薄唇,殊不知這般稚氣的舉動看在別人眼底是何等撒嬌的模樣。

  「笑你不自量力,笑你異想天開,笑你竟然會蠢到輕捋虎鬚。」

  「我不只捋虎鬚,最後還會咬斷你的咽喉。」憐我將他先前「教導」的狩獵方式甩回他臉上。

  不料,閻羅反倒加深唇角多年不曾出現的笑痕,表情分明是輕蔑地調侃她——有本事,試試。

  「左一句捋,右一句咬,閻王門何時變成野獸肆虐場了?」突來的嗓音打斷兩人一觸即發的對峙,四目同時轉向門扉那抹淨白身影。

  白雲合懷抱著熟睡的紅豆,左手還能拎著茶盤小菜,不疾不徐走入修武居。

  「你來做什麼?」閻羅沒好氣地問,整個閻王門裡只有白雲合能讓冷面閻王展現異於平常的臉孔。

  「炎官和耿介領著一班魑魅到雨中『漫步』去了,獨留我和小紅豆,我想你和小丫頭都餓了,乾脆帶些茶點過來聊聊。」白雲合邊說邊放下茶盤。

  炎官和耿介八成是連日來悶壞了骨頭,才突發奇想地來個雨中特訓。好在纏著炎官的小紅豆睡得安穩,否則絕不會乖乖讓他抱著。

  「你可以跟老三老四一起去漫步。」

  「我可不認為淋些雨便能長武藝。」白雲合坐在閻羅身畔,右手輕拍著紅豆背脊,左手俐落傾倒溫熱香茗,一杯給閻羅,一杯遞給憐我。

  「這可是鬼醫藏私的『碧螺春』,又香又甘,嘗嘗。」說著,他也為自己斟上一杯,「等會兒喝完,你舞套劍法讓我瞧瞧,我很好奇在這種毫不留情的狠辣訓練之下,你的武藝如何精進?」

  「她不是耍猴戲的。」閻羅想也不想地拒絕。

  「我舞。」憐我仰首迅速呷盡熱茶,恐怕連那茶是香是臭也全然無所覺。她抽出腰間軟劍,大步走向場中。

  「出去!」閻羅在她擺出架式時,大喝一聲,命她離開修武居。

  憐我一怔,目光與他交會,閻羅閃動綠芒的瞳中寫著堅定與不容抗拒。

  「別讓我說第三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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