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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藕?」紅豆皺起一雙細眉,隨即天真地拍掌而笑,「我叫紅豆,她叫蓮藕,都是可以吃的呢!是不是又是二小叔取的名?上回二小叔在喝甜甜的紅豆湯,所以我叫紅豆,這次二小叔正巧在喝蓮藕湯嗎?」

  聞言,白雲合又毫不客氣地笑出聲,閻羅舉起右掌,眼神威嚇著——再笑一聲,這只手掌要劈碎的,就是你的腦袋!

  白雲合搖搖扇,識相地抿緊嘴。

  「是憐惜的憐,你我的我。」牛耿介輕點小紅豆的鼻尖,解釋道。這小丫頭,成天只想著吃喝玩樂。

  「憐我……」紅豆認真重複一次後,跳下石炎官大腿來到憐我面前,暖暖小手反握住她的,羡慕地道:「好棒喔,你的名字真好!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憐惜疼愛,那不是很好嗎?不用再挨餓受凍、不用再擔心受怕……」

  水漾的眸子緩緩垂下,小臉浮現完全不符合她活潑性格的幽怨,半晌再仰起頭時,卻已將一閃而逝的情緒拋諸腦後。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把大乾爹、二小叔、三乾爹和小乾爹都分給你,以後我就叫你姊姊。」稚氣的紅豆將親人大方分予她。

  憐我輕輕回握她的手,薄唇勾起淺笑—頷首。

  她在這裡擁有了頭一個朋友、頭一個妹妹,讓她高懸擔憂的心緩緩安定下來。

  至少她不會是孤單一個人。

  第二章

  她的安逸日子僅只短短半天。

  任紅豆牽引著她逛遍府邸之後,紅豆便被石炎官拎走了,臨走前只交代她到操練場去,有人正等著她。她滿懷疑惑地摸索到了目的地,見到背對著她的偉岸身影時,心中的恐懼是可想而知。

  閻羅緩緩轉過身,原先披散的及腰黑髮已束於腦後,依舊是一襲黑衣。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憐我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向他。「您找我?」

  「接住。」他僅吐出兩字,快速將掌中利刃拋予她。

  憐我還來不及伸手反應,利劍當唧落地,她笨拙地蹲下身子,拾起那把沉重的寶劍。

  閻羅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巨大身影完全覆蓋住瘦小的她。

  「這裡是閻王門,是我一手建立的鬼殿。」他雙手環胸,口氣不慍不火卻威嚴駭人,「在閻王門內,不留無用之人。」

  「我會洗衣燒飯,絕不會毫無用處……」

  閻羅嗤笑一聲,目光越發冰冷翠綠。「你以為閻王門是做什麼的?」

  「對、對不住……我不知道……」雖然光聽名稱就明白絕對不會是名門正派,但當「殺人組織」四個字由他的唇間逸出時,她仍不由自主驚慌得大退數步。

  「有人願意花錢買命,我們便賣,用你手上的劍,斬革除根。」他龍行虎步逼近,瞬間縮短兩人距離。

  殺人,她甩開劍,緊咬著唇。

  為什麼他能以如此輕鬆自然,甚至是嘲諷的口氣來陳述這般罪大惡極的行為!?看著剛硬臉龐上如同索命閻王般決絕無情的神色,一股寒意攀緣而上,凍得她直打哆嗦。

  「你買下我……就是為了要我殺人?」她口氣不穩,發覺那微眯含笑的瑩綠眼眸似乎在讚賞她的聰明。

  難怪他欣喜于她的武骨奇佳,難怪他欣賞著她倔傲的個性,全因他要塑造一個甘心為他賣命的殺人工具!

  「我不要!」她猛搖頭抗拒。「爺,我可以做牛做馬,一輩子在這裡為奴為僕,但求您別教我殺人……」

  她雖然是名窮苦人家賣出的多餘丫頭,對未來全然沒有掌控之權,也深知自己可能面臨任何不堪的對待,但絕對不容許弄髒雙手!

  「我沒讓你選擇,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閻羅輕易駁回她的哀求,右手扣住她的下顎,毋需任何怒焰,那雙魅眼便光華炙人。

  鬆開箝制的大掌,也抽離沉窒壓迫,閻羅腳尖輕挑,勾起地上長劍。

  「黑無常劍式使得俐落,武判官刀法靈活,文判官……」閻羅一頓,凝視著她,「我教你使『軟劍』,既易上手也不沉重。」

  憐我見情勢已不容她置喙,瞳間載滿無奈。

  閻羅解下纏繞於腰間的墨黑軟劍,原先軟柔似絹布的劍身在他掌間化為硬芒,他輕輕一送,內力貫穿劍身,直直釘在她腳前輕輕搖晃,像一道訕笑的弧度,嘲弄著她的無力掙扎。

  她緊握成拳的小手置於腿側。

  不要接!接了就回不了頭呀!接了就等於臣服於他的威權!接了就永遠也逃離不掉未來恐怖的殺人歲月!

  她不斷告誡自己、提醒自己,柔荑卻在他輕蔑的目光下,倔強地握緊劍把,使勁抽出。

  「賞你。」他掛著淺笑,卻柔化不掉剛強的氣勢。

  「我不會感激你,包括你買下我這件事。」即使畏懼於他的狂傲狠戾,憐我仍直視著他,強逼自己不逃離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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