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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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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我翻飛衣袂,右手軟劍攻向枯枝,左手握拳襲向他的心窩。 甫觸碰到他衣襟,一道沉穩的掌勢已然擋下猛辣攻勢,她使力過猛又預防不及的身子被甩出屋外,落入楓林之中,雪白身影無力一軟。 閻羅飛躍出修武居,在楓林間尋找白色身影。 憐我伏在枯葉之上,唇色慘白,閻羅見狀皺起眉,他的掌力落于她身上時已收回七成,不應該會造成她任何傷害,但她現下的模樣卻……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到她捂著肚子的手掌及……染遍潔白裙擺的刺眼鮮紅! *** 「呵呵呵……」蓄著山羊胡的老者悠閒地與另一個淺笑不止的男子泡著茶,「二爺,這茶香否?」 「極品。鬼醫您老除了醫術老到,連茶也泡得香醇。」白雲合不吝於誇讚眼前樂不可支的七旬老者。 「那是二爺不嫌棄,主爺,您也來一杯吧。」鬼醫滿布皺紋的手奉上香茗,卻換來閻羅冷綠的不領情目光。 「別理會他,他現下正惱著呢。」白雲合放下茶杯,「想想,一個閻王門裡最具威嚴的主頭兒,慌慌張張地在眾魑魅眼前抱著姑娘直奔鬼醫您這打擾,結果那姑娘竟只是初潮來臨的喜事,您說他能不惱嗎?」他不怕死地投給閻羅同情又友愛的眼神。 「唉,也不能怪主爺大驚小怪,咱們閻王門裡都是些男人,自然沒這等麻煩事,咱們倒也都忘卻了府上還有女娃兒。對了,二爺,改天您讓紅豆上我這一趟,我先幫她做些指點,免得以後匆匆忙忙上門嚷嚷的人換成了四爺。」雖然紅豆甫滿九歲,但轉眼間也會蛻變成一朵花似的小姑娘。 「好。」白雲合斟滿茶杯回道,腦海中閃過石炎官扯著滿臉黑胡,驚天動地的抱著紅豆失聲狂吠的蠢樣,禁不住噗哧一笑。 閻羅搶過他的杯子,仰首飲盡。 「主爺,您要走啦?不去瞧瞧那丫頭?」鬼醫仗著有二爺在場撐腰,出口調侃。 閻羅頭也不回,跨離這間滿是藥味、茶香及兩個討厭鬼的屋舍。 白雲合隨後也站起身,「小丫頭就交給您了。」 「二爺,您不多坐會兒?我這還有君山銀針泡來嘗嘗。」 「改日吧,我得先趕著去救人。」語畢,白雲合以輕功追趕閻羅而去。 鬼醫撫著長須,朝白衣漸遠的方向拉開喉嚨大聲問:「您去救誰呀?」 「所有無辜的魑魅魑魎。」清朗的嗓音回蕩。 「呵呵呵……該救、該救,否則大夥被王爺痛毆時恐怕還不清楚究竟犯了何種錯。」他步回內室,發覺床上的憐我已經坐起身子,風霜滿布的和藹笑臉移到她面前,「丫頭,好點了嗎?」她除了初潮來臨的不適外,肩胛也教王爺擊傷,雖無大礙但仍會痛上數日。 「我究竟怎麼了?」她只覺腹痛難忍,便讓閻羅送到這兒來。 「沒事,小丫頭長大了,這是每個姑娘家都會面臨的轉變。」鬼醫笑笑地遞上溫水,並向她講述基本的常識及處理方法。「你的身子已經成熟到足以生兒育女,等會兒我開些補血的藥方給你,姑娘家要好好調養,這樣以後你在生小娃娃時才不會太辛苦。」 「小娃娃?在我肚子裡?」憐我皺起眉,不解。 「你又沒有和男人交歡,哪來的小娃娃?」鬼醫取笑地反問,他只不過是告訴她日常補氣調養的重要性。 憐我眨眨眼,其中包含著好奇及求知的欲望。鬼醫拉過木椅,朝她指導男女之間最親密的知識,聽得她羞紅了一張臉。 「別害躁,以後你要是嫁了人,自然就是如此。」鬼醫打趣地結尾。 憐我自嘲暗想,嫁人?她此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經歷吧!她甚至連如何當個溫柔的姑娘家都感到難如登天,更不奢望會有疼她、懂她、能救她脫離閻王門的人出現,就算當更出現了也不可能勝過武藝高強的閻羅…… 他,也不會放手讓她自由吧? 鬼醫自然沒遺漏閃過她臉龐的挫敗,拈著白胡,精明眼中露出了然的笑。 難怪主爺一反常態的慌亂不已,原來…… 原來有人讓混亂又失控的情緒給牢牢掌握,這對向來唯我獨尊的王者當然是最驚駭又不解的莫名轉變。 呵呵,這可有趣羅。 *** 憤怒,是在他發現自己反常的行徑之後唯一一個念頭。在他還來不及厘清思緒之前便已然產生舉動,這一切源頭,來自於他買回來的丫頭。 他以為她始終在他掌間,任他搓圓捏扁、任他雕琢成玉,他才是主導一切的人。至少這些年來,他是的。 對他而言,她應該只是個羽翼未豐的雛鳥殺手,是將來為閻王門賣命的魑魅,他一直是如此認為,直到自己倏然展現的失常反應令他為之一顫。 不該產生的惱亂糾擾著那張幽幽素顏,以滴水穿石之姿,點點穿透他緊鎖的冰冷石心,令他茫然……連他自身都厘不清那重重迷霧。 撐頰靠坐在修武居的雕花椅上,閻羅幽黯的綠瞳落在窗外,思緒卻遠遠飄至更無邊無際的九重天。 就連他的沉思,看來都是如此陰暗,即使耀眼的日光灑落在他石刻似的容顏上,仍舊令人退避三舍。 但她,卻是不會退縮的那個。 「傻站在那裡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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