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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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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牛捨棄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皇甫赤芍會強迫他吐出所有過往,沒料到她竟只是輕笑帶過。 「謝?謝我什麼?謝我為你針灸?謝我讓你甩出屋外?謝我摔得破相還不怪罪你?你要先謝哪一樣?」皇甫赤芍忍不住逗起老實人,沒氣質的大笑牽動臉上淤青,疼得齜牙咧嘴。 牛舍秉急忙扭來溫熱的布巾讓她敷頰,減輕痛楚。 皇甫赤芍嘟起嘴,任他放輕力道在她臉頰上揉擦。「我這模樣好醜,是不?」雖然她沒照銅鏡,也能想像她捧成日夜叉的恐怖樣子。 「不會,你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他好笑地瞧著她花容失色又擔憂不已的稚氣嬌顏,「過個三兩天,淤青一褪,你就會回復成一朵花似的姑娘了。」 皇甫赤芍咯咯直笑,他毫不修辭也不雅致的安慰,反倒比以前富家公子爺風花雪月的辭藻更讓人歡喜。 「巧言令色,你用這張嘴騙了多少姑娘家?」她佯裝指責。漫一生會員獨家錄入 「我、我才沒有。」牛舍秉一緊張又恢復結巴。他嘴鈍辭拙,哪能騙誰呀?連三歲小奶娃也不吃他這套。 「沒有什麼?沒有騙姑娘家?」她抿著嘴,憋笑。 「我、我沒有說、說過其它姑娘美,只只只只有、你……」紅浪取代他臉龐上原有的膚色,悄悄抬眼覷她,發現她臉上的紅豔沒比他來得淡,而她不開口,他大氣也不敢吐,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麼話。 半晌,清清泠泠的嗓音勾回他的意識。 「笨、阿、牛。」 又罵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半個月,她的直率他的呆頭;她的火爆他的包容:她的聒噪他的少言,就像一根蘿蔔一個坑,配合得恰恰好。只是他不明白,每次聊天聊到最後,她一定以「笨阿牛」這三個字收尾。他……真的很笨嗎? 牛舍秉一邊疑惑地思考著,讓停滯許久的腦袋瓜開始認真運轉,其中最難瞭解的問題核心——皇甫赤芍。 眼前正在磨著幹草藥的絕色女子,纖纖的胴體裡包藏著根根傲骨,綺麗的柔顏下有著堅強又無懼的玲瓏心思。 她說,她的名字是以一味草藥來命名。 她說,她是為了尋母仇而不辭千辛萬苦來到偏遠苗疆,但當年唯一知曉的仇人卻早早魂歸西天。 她說,她每半個月體內的毒都會發作一次,而近日,是最危險的時候。 她說,她離家的部分原因是她那孿生胞兄,卻怎麼也不肯仔細說明白他們因何而吵?因何而鬧? 她說了好多關於它的故事,而他卻沒有辦法像她一般坦然。 「還發楞!」微微的力道震醒了正果呆注視著她的傻大個兒,皇甫赤芍他眼前晃晃手掌,確定他已經回魂後才丟給他整把的七葉一枝花及整簍的黃精。 「研末。」她交代,蔥白十指忙碌不堪地煉製一瓶瓶的草藥。 牛舍秉聽話地遵照指示,手邊工作不敢停,嘴裡也試著問,「皇甫姑娘,這麼多藥是要做什麼的?」 「赤芍。」她先糾正它的稱呼,討厭他老是姑娘姑娘的叫,都快半個月過去還改不了口。她隨意指了指左右兩邊的藥瓶藥堆,「那些是養顏聖品,另外是美容奇藥,還有傷天害理的毒粉毒丸毒液及強健體魄的滋補大還丹……」 「喔。」她說了一長串,他也記不了幾句,點頭了事。 「喏。」皇甫赤芍丟給他一個小瓷瓶,上頭繪有數株白玉帶粉的牡丹。 「這是什麼?」又是補藥嗎?牛舍秉苦著一張臉,他已經被「逼迫威脅」灌下數盅苦到今他差點連膽汁也一併吐出的「良藥」,還補呀? 「美容奇藥之一,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嬌客三變」,取自瓷瓶上所繪的牡丹。據說此花種清曉時白淨如雪,午時逐漸轉為嫩黃,日落後會浮現暈紅,奇異h貴。」皇甫赤芍解釋著。 「我一個大男人,用不著吧。」他就算喝這些養顏聖品喝到撐死,也不可能、到哪裡去。 「那是毒藥。」光想到他粗壯臉上塗滿藥泥的模樣,皇甫赤芍不禁莞爾。 「耶?可你剛剛——」 「我沒說謊呀。這輩子皮相不滿意的人,只要少少一滴,就能讓他重新投胎,看來世會不會換副滿意的皮裡,這不是美容最高境界?」她對毒藥見解獨到,所以她煉製的毒藥絕不會取啥「斷腸散」或「斷魂膏」這種俗不可耐的名字 「那、那為什麼又要叫『嬌客三變」呢?」牛舍秉急忙將瓷瓶放離他一臂之遙,活像在躲避毒蛇猛獸般,額上還冒出大大小小的冷汗。 皇甫赤芍蹲坐在他正前方,素手附在他臉頰邊,「瞧,現在你的容貌是第錄入:如祥一變。喝下藥之後的劇疼會議你五官扭曲、痛不欲生,是第二變。等你投胎轉世之後就是第三變啦,怎樣,這名字不賴吧?」她燦爛的回答,臉龐帶著絲絲天真,還不忘扭弄他的粗糙皮,讓微刺的胡碴紮得發笑。 「胡來,你……你怎麼可以口吐狠話而面帶笑容呢?」牛舍秉甩開它的柔美,目眥盡裂地眭視她,「你明知這是害人毒藥,你還興高采烈地煉製?取個好聽的名字有啥用,本質一樣是今人毛骨悚然的劇毒,」 牛捨棄發狂似地掃下桌上一瓶瓶完成或未完成的藥品,乒乒乓乓的碎裂聲不絕於耳,如同刀劍相交時所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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