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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皇甫赤芍柔情凝睇著憨憨夫君認真與寶寶「對話」的畫面,一手撫順他單膝跪地而正對著她的發渦,直到她夫君已經將話題提升到孩童理解範圍之外的朝廷政事,她蹲下身子與他平視,嬌滴滴地偏頭覷他。

  「我站得腳好酸好麻,可你只顧著和寶寶聊天,一點也不理會讓你遺忘的哀怨娘子,這樣我怎麼敢生娃娃?多生一個就多一個與我爭寵。」她可是個很會捧醋狂飲的妒婦耶!

  牛捨棄用習慣動作——搔頭、傻笑,來回應她的酸醋味。

  「在我娘家你都敢這樣對我了,要是回到邊疆,你不更肆無忌憚?」皇甫赤芍佯裝發怒地隱去笑容,但隨即又讓牛舍秉無辜的模樣給逗笑。

  她著實無法對著一張看似永遠彎著眼在笑的臉發脾氣!

  不同於前次的不告而別,此次皇甫赤芍的離家,是在眾人目送之下不舍拜別。

  寶春圓臉上掛滿淚珠,幾乎比身為赤芍親大哥的皇甫還要更像一家人。

  「小嫂子,我又不是不再回來了,別哭得活似生離死別好嗎?」皇甫赤芍拍著哭得幾乎岔氣的寶春背脊,輕聲道,「這裡是我的娘家、我的靠山耶!後要是阿牛膽敢欺負我,我就將他休夫,收拾包袱回來長住。」她誇張地咯嬌笑,惹得愛哭的寶春淚眼朦朧地摟抱著她。

  寶春抽抽噎噎道,「你如果、如果受了什麼委屈或不開心,一定要記得回,這裡,我們會把皇甫府的大門打開,等著你想回來就回來的……」

  皇甫赤芍環視皇甫府裡的一草一木,她從不以為自己會留戀這裡,更不會產生難舍的情懷,也曾絕情地揮揮衣袖,毫不眷顧地離開皇甫府。她走得決絕,也無人挽留或擔憂她,在她認為眾人皆對她漠不關心的同時卻不曾細想,大哥與她是感情多麼內斂的人,要開口說句為彼此憂心的體己話是多麼不易,因為不擅表達、因為不擅處理,所以他們兄妹不曾互相開口噓寒問暖……

  今日,透過寶春細膩的擁抱、輕柔的呢喃,她感受到家人有形的疼惜,也開始仔細思量著另一位與她同等倔強的家人,無形的親情……

  「好。小嫂子,我大哥就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皇甫赤芍回抱住寶春的身軀,以僅讓兩人聽聞的低啞嗓音,誠摯地將她唯一的親人交付予這善良溫柔的小女人。

  寶春點頭,吸吸鼻子,取出一大袋的物品交至皇甫赤芍手中,生怕有絲毫的閃失遺漏,帶著濃濃哭音認真交代。

  「這袋藥丹是皇甫特別將你沐浴擦身所需的藥材精煉,因為你們遠在邊疆,就怕有些草藥采不全,皇甫說在劇毒末清之前,一定要每晚乖乖以內力逼入毒,再配用這些藥丹。用法就是將藥丹搗碎,丟到熱水裡讓它溶解……」

  「嗯。」皇甫赤芍接過,好笑地看著寶春淚痕交錯縱橫的模樣。這袋藥丹八成是寶春半逼半汞的情況下,她老哥才同意煉製的。

  「我會想你……」寶春又禁不住擁住她,補上一句:「皇甫他會想你的。」

  皇甫劍眉一挑,「誰說的,我才——」一記拐子手襲上他的腹部,阻斷他出口的拒絕。寶春雖背對著他,沒料想她的偷襲準確無誤。

  「大哥,我也會想你的。」皇甫赤芍哈哈大笑,她可沒漏掉方才「兇殺」發生的現場畫面。

  「嗷嗚……」一旁的黑狗配合哀哀兩聲,所有人的注意力轉至它身上。

  皇甫頭一個摸摸它的黑腦袋,「笨狗,你是我見過最不可思議的大類,嘗遍百毒還能不死,我甘拜下風。」

  話說,一黑千辛萬苦才解去劇毒不過一日,蠢到極點的它竟然又將那日阿牛為赤芍擦拭毒汗的那盆「洗澡水」當成茶水,喝掉一大半,等眾人發覺它時,一黑早渾身抽搐地躺在草地,嗚嗚哀鳴,差半步就教牛頭馬面給勾了狗魂。結果還是皇甫犧牲一顆珍貴至極的百仙續命丹,將他小命給挽救回來。

  若非一黑,皇甫還不知道自己除了醫人,連醫牲畜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記得我救你前說過的話吧?」皇甫大掌移至他項上的銀制頸圈,上頭大大地刻上「神犬」兩字,是日前皇甫特別送它的獎賞。

  一黑靈性地點點頭,一人一狗交換個眼神。

  「你同它說了什麼?」寶春擦擦眼淚鼻涕,好奇地問。

  「男人之間的約定。你在做什麼?」皇甫客氣地詢問,寶春正擰著他寬大的左袖充當手中在捂鼻涕。

  寶春不理會他眼底醞釀風雨欲來之勢,蹲下身子摸摸一黑,「你也要小心喔,別再胡亂吃東西,下回赤芍和牛大哥回來玩時,你也要一塊兒喔。」

  黑狗低咆數聲,像是回應它的話。

  「一黑,走囉。」皇甫赤芍朝它勾勾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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