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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想,應滕德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他才會在牽起淺笑時添了不被信任的漠然。

  那時他的表情,在在指控著她的鐵石心腸,害她連虛假的離別吻都沒有勇氣烙在他唇上。

  這也是她今天歎氣的主因。

  「但是你們不是因愛結合,你們的婚姻只不過是場——」

  「阿霽,噓。」她的食指抵在自己唇瓣前,「話只要不挑明瞭講,便還有作假的空間,足夠我苟延殘喘地維持假像。」

  況且,應滕德待她的確不錯,與她當初在嫁入應家之前所演繹的胡思亂想全然迥異,她以為他會虐待她,並以自大的帝王主人自詔,盡其所能地羞辱她,將她貶低成為錢賣身的女人,用應家的財大氣粗壓死她這個平民小女子……

  但,他沒有。

  他對她,就像在對待一個妻子一樣,不同于其他夫妻的地方只在於他們沒有談過戀愛,沒有足夠甜蜜的愛情回憶供兩人分享……

  她敢打包票,應滕德不會是個好情人,卻可以是個好丈夫。

  或許她沒有機會與他戀愛,是因為若談了戀愛,兩人只有走上分手一途,偏偏他們又有夫妻的緣分,所以月老只好直接讓他們跳過了戀愛過程,直奔夫妻關係也說不定。

  「假像終歸是假像,你討好他也只不過是為了應家的援助,對姓應的來說,咱們君家不過是個寡廉鮮恥想與他攀上關係的勢利鬼!」

  「某些角度來說,咱們的確是。」這場交易中,他們貪的不就是應家的銅臭嗎?「你該很慶倖,應滕德不是同性戀,不然老爸會將你綁在他床上,任他胡作非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就算是要自己的兒子嫁給金主以換取利益,她老爸也不會有太多遲疑。

  她的話讓君清霽手中的銀匙匡鐺一聲落地,他瞠著眼,好似君清晏說了什麼駭人的事。

  「你騙人!」他大嚷。

  「你可以回去問老爸。來,咖啡,再來一塊起士蛋糕。」君清晏又端給弟弟一份甜點,巴不得將寶貝弟弟近來瘦下的臉部凹陷全給補回來。「還有,你回去跟媽說,我在應家過得很好,讓她不要擔心了,下下個禮拜我排休,我會回家一趟的。」

  「和我的『姊夫』一塊回來嗎?」君清霽將那兩字念得很用力。

  「不一定,不過我會先問問你姊夫,如果他願意,我們會一塊回去。」

  「是呀,要做戲也得真實點,別露出破綻對不對?」君清霽沒好氣地說道,也為老姊成為利益下的「陪嫁品」感到不值。

  「放心吧,我和你姊夫都是演戲高手,不會讓爸媽看到我們的不甘願。」她拍拍寶貝弟弟蓄著短髮的腦袋。

  「可是……晏晏,我從你的臉上所看到的,不是結婚之前的激烈抗拒,而是……」

  「是認命嗎?」君清晏接下他的句尾,自我調侃地輕笑著。

  接下來,一名熟客走進店裡,讓君清晏暫且停下與君清霽的交談,拿起菜單迎上前去。

  君清霽望著老姊和客人熱稔地攀談,單單兩個女人就將店裡的氣氛炒得熱絡起來。算了,老姊沒聽到是她的損失。

  「笨老姊,不是認命啦。」他的聲音輕易被聊天聲淹沒,「是飛蛾撲火的那只笨蛾勇往直前的傻勁。」

  「婚紗效果滿分,產品廣告效果零分。」

  童玄瑋合上報告書,向老闆應滕德稟告前幾個星期請老闆娘身著百萬婚紗所拍攝的平面廣告所反應出來的商機。

  童玄瑋從桌上翻出一張新娘巧笑倩兮的標準婚紗照垘本。「你瞧瞧這一張,哪裡有我們公司產品的蹤影?根本就是刻意拍新娘的臉部特寫,這個攝影師真該好好教訓一頓!不過……這張照片照得真美。」

  讚美的話才說完,指問的照片便讓人給迅速抽走,眼前的美景由漂亮新娘照換成冷面大老闆。

  「我在贊獎老闆娘、你老婆耶。」

  「我代她謝謝你。」應滕德的謝字說得毫無誠意,大掌一揮,將桌面上的照片全掃入牛皮紙袋內,只留下一張。「拿這張去做平面廣告的原圖。」

  童玄瑋接過照片,「這張?」一張完全看不到新娘臉蛋的背影照片?

  「廣告重點在公司商品,我要的只是新娘期盼幸福的感覺,這張就夠了。」

  「這句話你怎麼不在拍照之前就說?要拍一個新娘的背影只需半卷底片就可以搞定——不,是綽綽有餘,犯得著狂拍一百多張照片備選?」想散盡公司的錢也不是這種散法,不如將錢拿來回績給刻苦耐勞的小員工!

  「我是安排她補拍婚紗,順便替公司拍平面照。」

  「喔?為什麼我從老闆娘口中聽到的順序不是這樣?」

  才拍了一個上午的婚紗照,童玄瑋就和君清晏也混出交情了,或許是童玄瑋真有過人的魅力,讓他的人緣好得沒話說。

  他含著賊笑,手裡的照片充當扇子搖呀搖。「明明就是喜歡人家,還裝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真不坦率。」難怪會被討厭,悶葫蘆一個。「我查過了,原先君氏老頭所捅出來的樓子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全因背後有雙黑手在加速君氏的慘敗,明知道君氏老頭面臨的是個無底洞,偏偏黑手還源源不絕提供資金讓君氏死得徹底,硬是要他進無路、退無步,乖乖任其宰割。誰知道那黑手的胃口這麼小,他要的只是——」

  「調薪兩千,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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