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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大哥前腳才將她送到火車站,應巳龍後腳就拎起她塞到車子裡,用安全帶牢牢綁死她。

  如果讓大哥看到她和應巳龍推備了大包小包的行囊說不定會誤解他們小兩口私奔哩。

  「你記得回來的時候一樣要把我載到火車站,我大哥知道我回程的火車時刻,他一定會來接我回家……」她嘟嘟囔囔、嘮嘮叨叨、嘀嘀咕咕。

  「你已經說了第五次,小簡。」

  「你等著吧,我還要再念十五次——今天的份。」接下來的四天三夜,應巳龍別想安寧度日。

  簡品蘊雙手合十,向天際懺悔。

  「我覺得好有罪惡感……」一想到大哥和爸爸佯裝安心的臉孔,千叮嚀萬交代不可以隨隨便便跟陌生怪人走,結果她下一刻就坐在老爸口中所定義的「陌生怪上」——應巳龍的車裡。

  反正在老爸的眼中企圖指染他寶貝女兒的臭男人全數獲頒「陌生怪人」的金牌。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壞事……嗚,她這樣算不算欺騙父兄呀?

  「罪惡感?不過是一起去著日出,哪來什麼罪惡感?」應巳龍對於她哀號的內容不甚明白。

  「我不讓大哥陪我去嘉義,結果卻跟你一起去……而且我壓根不敢提及你這個『同伴』,我覺得自己好像放羊的壞小孩。」

  「我看你大哥挺想陪你去阿里山的只要你當場點個頭他肯定會隨你上山下海。為什麼你不跟家人結伴同行?」他難掩好奇地問。

  簡品蘊不答反問:「你有沒有碰到某些事只想跟特定的人一塊做,只要身邊陪的人不同感覺就不對味?」

  應巳龍想了會兒,點頭。

  「這就對啦,像我在學校時會想跟A團體打排球,跟B團體做報告,跟C團體去逛街,每個朋友有不同的喜好,你總不會叫個運動白癡陪你打排球,這是強人所難。」她正是班上小團體中的遊移份子,跟每個同學關係都好,但都不深交。「我以前看日出也找人陪過我,可就是不對勁,連那一天的日出都變成好乏味,然後……我會覺得好失落、好孤單,那種孤單不是自已一人獨處的感覺,而是……」

  她咬著唇,不知道用何種字眼來形容心頭強烈的懊惱。

  「茫然。」應巳龍提供字彙,這兩個字眼也是他每早從夢境中醒來的第一個念頭。

  「對!就是茫然!好像自己有一半是被掏空,原先熱烈期待著日出的那種心情會變成沉重包袱,就卡在胸口。」她的手掌貼在心窩,感受心跳鼓動。「後……這裡就會好疼。」

  不是肉體上真實的痛,卻扎扎實實盈滿胸口。

  「這一次有我作陪,你會有個印象深刻的美好回憶,我保證。」他自信的笑,也帶著些些寵溺。

  「口氣很大喔,萬一不呢?」

  「我請吃飯,並且全額給付出下回賞日出的費用當做補償。」他豪爽地允諾。

  這條件聽來很動人……反正所謂的「美好回憶」太主觀,她這個當事者不肯點頭說好,他永遠都是輸家。

  「呵呵……」簡品蘊急忙捂住逸出賊笑的紅唇,清清嗓音,「成交。」

  接下來還有長達數小時的車程,簡品蘊剝開兩根棒棒糖的包裝紙,一根餵養肚子裡的貪吃蟲,一根賞給辛勞的「司機先生」。

  「來,張嘴。」

  「我不要。」應巳龍皺眉,說完三個車後兩片唇瓣便像緊閉的蚌殼,開也不開。

  叫他像個小奶娃舔棒棒糖?!他才不幹!

  「你等一下開車開到睡著怎麼辦?」她突一轉念,「你昨晚有沒有睡好?還有沒有作夢?」萬一他又在夢境中翻擾整晚,難保長途開車會累垮身子。

  簡品蘊不由得投以擔憂的目光——擔心他出車禍,殃及池魚,而那池魚下是她簡大小姐。

  「就算我三天不睡都不會有事,放心,不會發生車禍。他轉向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得惡意。「記得每五分鐘叫醒我一次,我才不會開胡塗,以為自己騎在馬背上,忘了這裡是二十一世紀,擁有紅綠燈和交通警察的年代。」

  她當然聽得出應巳龍開玩笑的口吻,仍裝出一臉驚恐嚇壞的模樣。「我好後悔把生命交給你噢,趙子龍先生。」

  應巳龍深深望了她一眼。「你記得我『現在』的名字嗎?」

  「記得呀,應巳龍嘛。」

  「很好,以後不許叫我趙子龍。」

  可是趙子龍叫得很順口嘛!她以唇形嘟囔埋怨。

  接收到應巳龍以眼神投來的無聲威脅,她忙不迭點頭如搗蒜地保證改口。

  他深吸口氣語重心長。「我希望你面對我時是看著『應巳龍』,而不是作古千年的趙子龍。」

  「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你呀,我又不認識趙子龍而且現在也不是三國,我才不會呆呆地想著一個我完全不熟又不屬於現代的人——即使他是我心目中的大帥哥。」她嘀咕著。

  雖然不可否認,兩人的相識源自于她將趙子龍的形象硬套在他身上,但應巳龍是應巳龍,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變成趙子龍、如同趙子龍也無法取代應巳龍的存在價值。

  她的話輕若蚊吟,仍一字不漏滑入應巳龍的耳內。

  或許過度在意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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