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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陸丞相客氣了,寶珠小姐家世良好且知書達禮,容貌秀麗清妍,願意下嫁下官為妻,下官自然會珍視寵愛她,陸丞相毋需擔心寶珠小姐會受委屈。雖然婚期訂於兩年後,下官也差不多該開始籌備,絕對給寶珠小姐一個最風光的迎娶陣仗。」很明顯的官腔,但處處受用。

  實際上,他連寶珠小姐是圓是扁都沒有印象,記得半年前見過她,毛丫頭一隻,脾氣又凶又暴,吼聲震盪偌大丞相府,陸丞相的「驕縱」一詞,似乎輕描淡寫了點。

  只要她是陸丞相的寶貝孫女,即便她醜若無鹽,他亦不在乎。

  她與生俱來所代表的權力利益,才是他娶她的唯一理由。

  「好好好,有賢侄這番話,老夫便安心了!」

  陸丞相滿意離去,赫連瑤華送他出府,虛偽地十八相送一番,待陸丞相華轎遠去,假笑斂去,恢復為冷冷淡淡,完全不見剛談成婚事的喜上眉梢。

  直至他旋身,瞟見一抹俏麗身影自餘光中閃過,消失無蹤的笑容,重新浮現,而且比任何時候更加真誠。

  「綺繡。」他聽見自己喜悅地喊出她的閨名兒。

  白綺繡身子一僵,踩上臺階的步履頓住,下一瞬間,步伐加大,兩階當一階狂奔——當然是與赫連瑤華背道而馳的方向。

  這丫頭,裝作沒聽見便罷,竟然還敢跑得比誰都快,簡直不識相。

  一旁德松受主子目光暗示,立即上前攔人,幾個蜻蜓點水的墊步,他已佇在白綺繡前方,不發一語,以手勢將她「請」回赫連瑤華身邊。

  「少爺喚奴婢?請少爺原諒,奴婢方才沒聽見。」她嫻雅福身,表達歉意——不太誠心的那種。

  「聽力挺槽的,我叫了你十幾次,口都喊渴了。」

  騙人!明明只有一次!

  「不知少爺急喚奴婢有何吩咐?」她低垂著頸,才能藏住自己嗤之以鼻的怒顏,佯裝恭敬惶恐。她今天身上沒系那條藏有薄刃的腰帶,換了一襲棗紅色棉裳,因為未曾預期會遇見他……

  「陸丞相送來一盒糖鋪子最熱銷的糕品,你想不想吃?」

  「奴婢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沒能有這等口福——」白綺繡手上那簍蔬果被德松取走,他沒等赫連瑤華下令,認命接手洗菜工作。

  「現在,你有口福了。」赫連瑤華牽起她的柔荑,軟嫩小手裡,有著辛勤勞動留下的龜裂觸感。

  白綺繡無法率性甩開他的牽握,任由他拉著走,畢竟她沒有忘卻自己在赫連府邸中的小婢身分,達成目的之前,她不該洩漏太多個人好惡。

  讓他生疑,對她無益。

  可她好氣他,這個男人,明明就忘了她的存在,竟有臉在見著她時,流露出陽光笑容,溫柔詢問她要不要吃糕,一臉璀璨地仿佛他待她有多好、心裡有多記掛她?!

  虛偽。

  他不過是「碰巧」撞見她,記起了她這號人物,才又重新興起調戲她的惡劣趣味罷了。

  「來,嘗嘗。」他帶她進書齋,將一臉緊繃的她安置在椅上。

  糕品微微散發酒的清香氣味,置於乳白色小碟上,圓圓小巧的外型討喜可愛,像半顆雪球似的,除它之外,他還夾了各種顏色及口味的新奇小點,可惜她沒有食欲。

  赫連瑤華並不催促她吃,斟杯茶,挪到她手邊,眉目含笑覷她。

  這女孩從剛才就一直在擾亂他,當他與陸丞相談論聯姻婚事時,她膽大包天地介入他的思緒間,用她恬靜清麗的面容凝望他,仿佛無言問:你要娶其他女人為妻嗎?……表情說有多哀怨便有多哀怨,眸光蓄淚,欲泣還忍,幾乎險些讓他出口拒絕陸丞相的提議。

  「你在生氣呀?氣我幾天沒找你?」他有些興味地問。她心思透明,很好猜,她在與他慪氣。

  更神奇的是,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定會迎娶陸寶珠為妻,其餘對於他毫無助益的女人,都只能當成打發的遊戲。他並非縱欲貪歡之人,府中美婢他亦沒沾染過,偏偏獨對她有股難以割捨的霸佔心。

  她太純淨,而純淨這種玩意兒,是他缺乏的,所以,才會急欲佔據,想握在手裡不放。當他察覺自己失常的反應,他逼自己冷靜腦袋,故意不見她,等待胸口澎湃氾濫的翻騰回歸平靜,結果效果超級差,她人是沒出現在他面前,反倒夜夜入夢,在他腦海間娉婷旋舞,帶著教他心癢的甜美笑靨,嘲笑他的自我折磨。

  明明已經是他的女人,他卻不覺得自己擁有了她,她像霧、像雲,看得到,又掌握不著。

  若收她當侍妾,待陸寶珠進門,不出七天,她一定會被驕悠的嬌嬌女給活活整死吧,到時,他會為一個賤命小婢,與丞相孫女扯破臉爭執嗎?

  答案是,不會。

  得罪陸丞相,對他是件麻煩事。

  「奴婢沒有。」她白了他一眼,隨即又自覺不妥,便低頭盯向半圓形酒糖糕。

  「既然沒有,見著了我,怎麼沒討好地撲進我懷裡撒嬌?」尋常女人該有的基本魅惑本領,她一項都不懂。多可惜,他期待有朝一日,她會像只溫馴貓兒,主動依偎過來,尋求他的寵倖。

  她一臉「你真無恥」的驚愕,雖然嘴上沒說,神情倒是隱藏不來。

  嗔怒的模樣好可愛,真想多逗她一些,看她面泛桃花的嬌俏。

  「我差人送去的衣裳喜歡不?要不要再選些料子多做一些?」他又問。

  「足夠了,謝謝少爺。」她簡單回答,也因為過度簡潔而顯得疏遠淡漠。

  他不以為意,依舊心情極佳地問:「首飾呢?不見你佩戴。」他撩撩她的鬢髮,她連耳飾都沒有,只將長髮挽髻,尾端柔亮披於纖肩後,髻上同樣空空如也。

  「太貴重了,工作時累贅。」累贅兩字,她故意說重了些。那些亮澄澄的金銀珠寶在在提醒她,它們是以身子換取而來的夜度資。

  「傷口有上藥了嗎?還疼不?」這問題,是嫌遲了點。他老早便想問,那一夜,無論他如何小心翼翼,仍是難以避免地扯裂她背上痂傷,沁出些許血絲,他特別向醫官索討愈傷去疤的藥膏,那可都是後宮娘娘們才能入手的好東西,沒動用些關係是無法取得。

  她臉蛋驀然爆紅,支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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