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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曦月邊問,邊慢慢回想起來……她跟著勾陳離開習家莊,她好似喝了幾口酒,之後,不省人事……

  迅速低頭,看見自己衣衫整齊,雖然有些皺折,起碼完好穿著,只是少了鞋,裸足踩在磚地上,有些冰冷。

  不待勾陳回她,她赧顏支吾問:「我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沒有,你很乖,睡得很沉。」只是話很多。這一句,他選擇不說。

  她不曾酒後失態,無從分辨他話中真假,僅能姑且信之。

  肚皮咕嚕作響,餓意襲來,曦月怕被他聽見,匆匆走往川畔,以梳洗做掩飾。

  川內,溪水清澈,源自於山澗飛泉,可飲可煮食,鎮民賴以維生。

  她舀水洗面,晨間的溪溫凍得人哆嗦直顫,精神瞬間涼醒。

  勾陳來到她身邊,手裡拎著她的鞋。

  「穿上,腳底才不會弄髒。」

  勾陳的動作,比嗓音來得快,握住她腳掌,套妥了右足。

  曦月滿面困窘,一把搶走左鞋,握在手問:「我、我自己來!」

  「好,你自己來。」

  他不堅持,也開始梳洗自己,潑了一臉水濕。

  紅絲糊貼俊美面容,濃紅長睫間,凝掛晶瑩水珠,景色……很是魅惑。

  男人,不該用「美麗」來描述,但曦月找不出其餘字眼。

  若真要硬找,大抵只剩下——禍水。

  太美麗的禍水。

  盥漱完畢,兩人前往小攤鋪,點兩碗肉糜粥,幾碟醬瓜小菜,安靜進食,誰也沒先開口。

  曦月胃口不錯,粥喝個精光,再吃掉一顆圓胖饅頭。

  桌上碗碟盡空,食物填得胃囊保暖。

  「我本來還擔心你會食不下嚥,幸好,是我多心。要不要到隔壁攤,叫碗豆湯喝?」他眸帶笑意。

  「吃不下了。」不是客氣,是微凸的小腹,真沒空位再塞。

  「希望你不是心情越糟、食量越大,以吃做發洩的人。」

  曦月聽懂他的語意,他所指,難脫習威卿與溫琦如之事。

  「我心情不糟,吃,是因為餓。」這句話沒有逞強,她的臉上確實不見劇痛。

  至少,身為一個未婚妻,遇上這等震撼,此時此刻,實在不該如此冷靜。

  不掉一滴淚,不咒一句狠話。

  「他們兩人之事,你準備如何面對?」

  她頓了頓,沒思索太久,答案早從最初便有了定見:

  「孩子無辜,不能害他一出世便淪為私生子,當然要叫卿哥儘快迎娶琦如。」

  「那你呢?與小堂妹……共侍一夫?」紅亮的眸,緊盯她。

  若她真點頭,他不惜露出狐尾,狠狠甩醒她,鞭她個神志清醒!

  他會!

  曦月對於他的問題,強烈排斥,想都甭想,直接回道:「不可能!」

  幸好,還有點智慧。勾陳很想摸摸她的頭,給她獎勵。

  而他,也確實做了。

  「好乖、好乖。」五指穿梭在她發間,將簡單束綁的青絲,弄成毛躁小鳥巢。

  曦月先是一怔,看著笑容好美的他,心神微漾,像被扯住了魂,受他迷惑……

  「你做什麼?!」她回神,忙拍掉他的手。

  「獎勵你呀,幸好你不傻。」他露出雪白牙齒,開懷朗笑。

  她瞪他,按耐著微慌的呼吸,重新把長髮梳齊、束好。

  「你割捨習兄弟,割捨得毫不眷戀,看來……你對他的愛挺淺薄的。」

  「……愛嗎?」曦月喃喃著,「我不知道。自小,每個人都告訴我,我與他,將來是要做夫妻,對此,我習慣成自然,沒有半絲質疑,也一直認為那是理所當然……」

  無所謂「愛」,更遑論「愛多深」,一切全憑長輩安排。

  所以,家破人亡之際,娘親叮囑,要她去投靠習威卿。

  所以,溫琦如慣用的撒嬌,她學不來,也不認為必要。

  「若無琦如懷孕一事,我會成為習威卿的妻,做習家媳婦,毫無意外。」

  「那只是順從,不是愛。」勾陳決斷直言。

  「或許。不然……我也無法解釋,為何琦如告訴我,她懷有卿哥孩子時,我驚訝,卻不難過。」

  「但當她說,她以為你死去,竟有絲慶倖,你的疼痛,遠勝習兄弟的背叛。」勾陳替她接下去。

  他清楚感覺到,她那時渾身承受的情緒。

  「……你知道?」她有些訝異,「我喝醉時……說的?」

  「不要,你喝醉時,只提了唯一一個。」

  「唯一一個?」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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