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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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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隻之後,更多只山豺緩緩走來,將她團團包圍。 咧開嘴,利牙展露,沉然狺狺,在喉間滾著獵殺前的悅樂。 早知如此,娘又何必捨身護我,要我趕緊逃,一定要活下去…… 既是要淪為口食,不如與爹娘一塊兒被妖魔吃下腹中,至少一家三口還能團聚。 在這種時候,她竟有心思如此喟歎。 也不會落得現在孤獨一人,遭豺群分食…… 山豺沒有多餘耐心,頭只一發動攻擊,其他隨即撲上。 求生本能讓她揮動手中短劍,一劍劃破首只山豺的前肢,其餘山豺見狀,咧大了嘴,狠要她的雙臂! 血腥味刺激起獸性,成群攻上。 銳利的牙,強壯的下顎,連衣帶肉撕咬的毫不留情。 滿手的鮮血滑膩,短劍已經無法握牢,她耳邊是山豺噴氣的聲音,還有一種捕獲弱小,快意的獰笑…… 她好像聽到山豺們在笑。 笑著分食她的肉,笑著想咬斷她的咽喉,笑著…… 笑聲突然中斷,變成一聲聲慘叫,如同被踩痛了尾的狗,哀鳴,逃竄。 原本欺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咬緊血肉不放的牙,松脫了,一隻只山豺全夾著尾,逃回草叢內,不見蹤影。 迷蒙的視線裡,一直更龐大的身影,擋在前方。 月光下,火紅色毛髮,燃燒一般。 是火紅的嗎?還是,我的血流進眼中,看到錯覺? 那是……什麼? 是虎?是豺?是…… 狐。 美麗而高貴的,狐。 那是曦月由昏迷中清醒,迷迷糊糊,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良久之後,才得到的結論。 狐,有這麼大只嗎? 記得獵戶兜售的狐毛,不過犬兒大小,眼前這一隻,直逼……不,遠超過虎的體型了吧? 似乎察覺她清醒,它轉過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戒備坐起身,想取短劍防身,卻遍尋不著,這才憶起,對抗山豺時,短劍已不知掉哪兒去了。 她轉而拾起石塊,緊捉於手,若這只狐敢上前半步,她就與它拚命! 狐歪著腦,仿佛對她的舉動感到興味,身後狐尾輕掃,沒有其餘動作。 對峙好半晌,她不動,它不動,只有毛茸茸的尾暢快晃動。 她終於發現,傷痕累累的手臂上,敷有搗碎的草汁,傳來腥重氣味。 不僅是手,連頸子、雙腿、臉頰……任何一處被山豺抓咬的傷處,皆有。 「是你……救我?」 她不由得作此猜測。 狐沒回她,兀自晃尾。 那是當然,又不是妖,豈會說話?她心裡暗嘲自己,竟與一隻狐對話。 將手上的石塊置於膝上,戒心尚不敢完全鬆懈。 她約略審視完傷勢,有幾處深可見骨,其餘以撕咬的皮肉傷居多。 也不知敷上傷口上的是何種野草,胡亂碰觸傷口,怕會適得其反。 她剝開左臂上的草泥,疼的險些掉淚。 她咬牙忍住痛,一連弄掉半數的草泥。 因她的舉動,本已止住湧血的傷口,再度汩出鮮紅,且越流越多…… 一時之間,她有些慌亂,撕了裙角按住傷處,卻阻止不了血液由體內流失的速度。 她傾身靠在岩壁,微弱喘息著,意識漸模糊…… 那只狐有了動作,閒雅起身,不是上前,而是躍上後方石塊,走出她的視線。 又被棄下了……怎會有這樣的念頭,在此刻浮現上來? 她想笑自己糊塗,但連笑的力量都沒有。 身子軟軟倒下,她閉上眼,想著,這樣流幹了血也好,比起活生生被成群的山豺撕成碎片—— 這樣,多好。 輕巧腳步聲,重新回到她身旁,待她察覺之際,是貼熨在膚上濕軟的糊意。 她吃力睜開眸,看見那只狐咬回數把青草,在嘴裡咀嚼幾下,在吐哺而出,蓋在她流血的傷口上。 傷口,再度敷上草泥。 草泥……原來是這樣來的? 她想縮手,奈何狐肢按在腕間,失血太多的她,沒有氣力與它抗衡。 「好髒……」 這種以口嚼草,再行敷藥的方式,讓她直覺反彈,有一隻從未梳洗漱口的狐做來,她全然無法接受! 狐眯起眸,雖未發出任何低狺,她卻能感覺,那兩字,惹惱了它。 狐尾毫不客氣往他臉上招呼。 小臉陷入毛茸尾內,快無法呼吸,狐尾還很故意悶在那兒,傳達它被侮辱的憤怒。 「嗚……」 快悶死之際,狐尾稍離,她大喘幾口,又被狐尾蔽蓋,如此反反復複,她終於確實—— 這只狐,有多生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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