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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又不重。阿烈,我好無聊好無聊噢。」她得寸進尺地跨騎在他雙肩上,像個被爹親給扛在肩頭上玩耍的小娃娃,寬袖在他眼前拂動,小腦袋擱在他的天靈蓋上。「你什麼時候可以不用站在這大門口,我們回家去了啦。」顎緣在他發間磨蹭,卻無法實質接觸彼此。

  「這是我的工作。」南烈聲音含糊,因為守門同伴已經投來狐疑的目光。

  「可是我覺得無聊呀。」

  「你無聊是你家的事,滾下來!」

  小腦袋越過他的頭頂,倒掛在他面前,粉甜的笑靨即使倒轉仍無損她的清靈可愛。「阿烈,你是我的主子,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無聊你也要覺得很無聊才對。」

  「聽你在放屁!」

  「阿烈……你在跟誰說話?」守門同伴在觀察南烈許久之後,終於發出疑問。

  南烈作勢掏掏耳,「沒什麼,有只蒼蠅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煩死了。」

  那只「蒼蠅」眨眨眼,不知別人正指著和尚罵禿驢。

  「蒼蠅呀?大掌一拍不就死了嗎?」守門同伴笑道。

  「好主意。」南烈雙掌使勁,摑上面前那張嫩蕊似的容顏,但果然如他所料,他的掌穿透了白玉肌膚,直接合攏。

  「沒打著?」守門同伴看著南烈拍打在空氣中,取笑道。

  「是沒打著。」真可惜。

  「阿烈,你在打什麼?」第三道軟嗓插話。

  「這只蒼蠅又肥又大,亂竄的速度又快,真禍害。」南烈沒有理會她,逕自與守門同伴交談。

  她不滿被如此忽略,又飛到他面前,阻擋在他及守門同伴之中。

  「你們在說什麼蒼蠅?」她問,努力想參一腳。

  「對了,堡主不是預定晌午回到府內?算算時辰也該回來了。」南烈的目光透過玲瓏身影,直接無視於她。

  「興許是路上耽擱了。」

  守門同伴與南烈有一搭沒一搭地展開閒聊。

  「喂喂,阿烈,你別不理睬我呀!」

  她纖掌捧住他的雙頰,硬是與他眉眼相對,看他怎麼忽視她的存在!

  但是南烈就是有辦法。即使整個視線滿滿的都是她的臉孔,他仍能輕鬆自在地與守門同伴對談,談天氣、談女人、談生活樂趣,毫不受阻。

  可惡,真氣人——不,是氣劍!

  她降下身子,怒瞅他一眼,掉頭走到五步之距的石獅旁,背對著他坐了下來。

  「蒼蠅飛累,坐在一旁休息去了。」南烈陡地低笑。那道暗紅背影有些落寞,也有些可憐……

  「什麼?」

  「沒有。」

  有股衝動想跟著小小身影一塊蹲在角落,安慰她受傷的心靈。

  慢著,她只不過是柄妖劍,哪來的心靈好受傷?

  南烈收回視線,不讓自己那顆早已被黃沙掩沒的良心又悄悄探頭萌芽。

  遠遠的,快馬馳騁而來,掀起漫天沙塵。

  武林盟主穆元朧的車馬回府。

  「堡主。」

  南烈及守門同伴開啟深赭大門,恭敬迎著穆元朧下馬。

  身分卑微的下人,理當不受主子在意,然而穆元朧卻在邁步跨越門檻的同時回首,朝南烈道:「聽說,日前天下第一劍慘遭毒手,見他最後一面的人只有你?」

  南烈揖手,「是。」消息挺靈通的嘛。

  「一代劍宗怎麼會落得這般下場……」穆元朧撫著黑亮長髯,感歎不已。

  「屬下不知。」推諉之詞。

  「你與他私交甚篤,難道也沒能發現劍宗是否有異?」

  「沒有。」

  南烈在眾人眼中的身分不過是守門小廝,說難聽點就是條看門狗,可穆元朧也弄不清楚,來來往往穆家堡的江湖俠士多如過江之鯽,形形色色的人皆有,而所有俠客之中又矛盾地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風度翩翩,以名流自居,地位越高,眼光也隨之越高,但武藝倒不見得同等成長。

  另一類則是行徑怪異、性格偏頗,俗稱怪俠之流,這些人個性怪、習慣怪,重點是武功更怪,非屬武當、峨嵋之名門正派,卻又更深沉難測。

  這兩類之中,前者視南烈如糞土,後者卻每個人都能與南烈成為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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