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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烈才想這麼說,卻教人搶了先。

  「啊啊,他要死了耶,好多血噢。」那道天外飛來的軟嗓再響起。

  南烈眸光一凜,「到底是哪個傢伙在嘀嘀咕咕,有本事就出來一見,別窩窩囊囊地縮頭縮尾!」

  「我才沒窩窩囊囊縮頭縮尾咧!」軟嗓反駁著,下一刻,那柄被南烈握在掌心的百里劍開始產生劇烈抖動。

  「這——」南烈的虎眼直瞠著手中怪劍。這股震源並非因他而起,而是——劍所發出來的?!

  「喂喂,你別握這麼牢,我出不來啦!」軟嗓埋怨道,「鬆手鬆手!」

  南烈還在疑惑之中,眯起眸,確認聲音是真的出自於劍,而不是他耳朵不靈光。

  「叫你鬆手你還愣什麼愣呀?!」軟嗓發了脾氣,聽來像是小娃兒的嗔語。

  南烈半信半疑地鬆開手,百里劍竟自己站直了劍身,霧亮的白光包圍著劍身,抖動越劇,劍鳴越響。

  白光脫離了百里劍,進跳在半空中,逐漸形成人形,輕喝一聲,小巧的四肢伸展成大字。

  白光散盡,朱砂色澤的廣袖飛騰,右衽領口及袖緣皆鑲緹著雜色碎紋,古式的抱腰上還編織著顆顆圓亮的貝珠,嬌小的身影停駐在半空之中,最後一抹掩面光芒褪去,小人兒的五官活靈活現。

  鬢髮覆額,臉頰白皙而粉嫩,腦際輕梳兩個握拳大小的雙髻,並分別垂落著兩綹與衣襦同色系的條束,隨著此時小人兒飄浮在半空中而飛揚。

  一個女娃——不,修正,一個似男似女的清秀童子。

  「你看傻了呀?」小童子短手擦腰,站在百里劍的劍柄上。

  「幻……幻影……」南烈懷裡的重傷者伸出顫抖不休的手,指著劍柄上蹦蹦跳跳的纖巧身影。

  「幻影?這絕不可能是幻影!」南烈打斷好友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沉的囈語。

  「你很固執耶,我都跟在你身旁五年了,你至今仍當我是幻覺?真傷人。」小童子躍下劍柄,與百里劍劍身一般高度的身子湊近那名快斷氣的男人,「瞧我瞧我,我才不是幻覺咧。」她做了個鬼臉。

  「那你是什麼東西?」若非幻覺,怎麼會出場得如此詭異?

  小童子抬頭,望著南烈,「我是百里劍。你,是我的新主子嗎?」圓圓大眼幾乎要貼在南烈臉上。

  這男人看起來好善良,沒有殺氣騰騰的劍眉、沒有高挺驕傲的鼻樑,也沒有代表狼心狗肺的薄唇,眼神也不甚凜冽,好像頗親切又挺好相處的。

  在頭一回的見面,她對他評了一個極高分的好印象。

  南烈正想否定,「當然——」

  「是!」在他懷中的好友回光反照,猛然大喝,又隨即癱軟。

  小童子笑得好樂,「我又換了新主子了。我算算,你是第一千兩百零一個噢。」而且是頭一個不將她視為幻覺的主子呢,之前那一千多名主子都花了她一番工夫才「說服」他們接受她是劍靈而非幻影。

  換過太多任的主子,害她都快習慣成自然了。

  「一千兩百零一個?那之前你所有的主子咧?」

  小童子投給他一個「你怎麼問這般蠢問題」的責難眼神,小指點向他懷中才剛斷氣的屍體,「死了、瘋了、傻了。」纖肩一聳,說得理所當然。

  那就是她所有主子的下場嗎?

  「你真是那把劍?」

  「請稱呼我為『百里劍』,別那把劍、這把劍的喚人,真失禮。」小童子先是一陣嘀咕,才再道:「嚴格說來,我是百里劍的劍魂。」她整整衣衫,笑容甜美地朝南烈行個揖,「敢問主子如何稱呼?」

  南烈沒有反應,只是直勾勾盯著她。

  「主子,你現在心底在想著『這是不是場夢境』,是不?」小童子善解人意,「來來來,我助你認清事實真相,我本想擰擰你的臉,只要你感覺到痛楚,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可惜我身為劍魂,沒有實體能觸碰到你,不過我有折衷辦法。若有得罪,請勿見怪。」

  她認真地朝他一拜,再抬頭,藕臂亦高高舉起,皓腕一轉,百里劍應聲而起,並且——

  直直朝南烈的鼻尖飛射而去!

  劍鋒劃出冷冷殺氣,南烈在緊急時分側肩閃過致命偷襲,然而疾速劍鋒仍在他頰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主子,疼不疼?」她臉上的神色可以直接解釋為「要不要再補一劍」的奸佞小人臉,俏麗的童顏又成功地中和了此刻的奸笑,讓人無法對那樣無邪的笑臉發怒。

  很疼,皮開肉綻的破相劍痕溢出腥血,淌泄不止。

  「這下於,你該相信這不是場夢境了吧?」小童子驕傲地跳上跳下。

  南烈站起身,抹去頰畔黏稠濕意,巨大的陰影霎時籠罩在她身上,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的腰間。

  「你說,你是百里劍的劍魂?」南烈撿起百里劍。

  「是呀。」

  「對你而言,這把劍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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