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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少了胭脂水粉的點綴,除去華裳首飾、繁複且累贅的髻鬟,她再難見往昔的豔冠群芳,若不仔細觀察,他還以為她僅是水家莊一名面生的小丫鬟。

  但,仍是她。

  只是水湅沒想到,千翡那張總是妝點在層層水粉之下的容貌,竟也能這般純粹——純粹的清妍。

  他當然也沒忽略她望著他時的全然陌生及怪異的說話方式。

  「翡兒?」他很刻意放慢速度,眼神轉柔,像只披著羊皮的狼在誘哄她,心裡似乎已有了底。

  「翡兒……」她呆呆地重複。

  「翡兒,是你。」他盡覽著她所有反應。

  她猛搖著頭,這名兒好陌生,是她從沒聽過的字彙。「不是翡兒……不是……」

  「那你是誰?」

  「我……」她頓了頓,仍只會搖頭。

  「那記得我嗎?」他再問,「我是水湅。」

  「水……」

  「水湅。」

  「水、水湅?」她念得有些繞舌。

  水湅牽起笑,短短數句試探,他已大略明白了,只不過事情始末,他得找人問清楚,而那人必須是掌管水家莊大小事務,就連水家莊裡添了幾隻蚊子都得記在賬上的「大總管」秦隨雁。

  「好好記住這名字,因為『水湅』將會成為你世界裡的一切,主宰著你的生與死。」他近來的生活太悠閒,悠閒到必須找尋新樂子來打發時間。

  驚呼聲在兩人身後響起,淨淨一臉驚愕地扶在門框上,隨即箭步上前,阻隔了水湅與千翡兩人。

  她沒料到水湅會上舞月閣,他應該已經將千翡忘得乾乾淨淨才對呀!

  可惜,淨淨忽略了何謂「心血來潮」。水湅壓根沒刻意想來見千翡,他只是生活安逸得發閑,逛完了一圈水家莊時順便逛逛久未駐足的舞月閣,孰料這一個「順便」,竟讓他發覺了千翡的異常,也挑起了他的興致。

  「請放開她,她的身子還沒複元,經不起任何打擊。」淨淨在水湅面前比畫,將千翡緊緊護在身後。

  水湅沒留心在那雙慌忙打著手語的小手上,兀自想抓回千翡。

  一場老鷹抓小雞在舞月閣上演。

  千翡縮在淨淨身後,十指揪著她的衣裳;淨淨則在比畫手語的空檔,平舉雙臂地保護著她;而水湅自是名副其實、張牙舞爪的大老鷹了。

  三人在原地糾纏不停,一追、一擋、一躲。

  「請不要再傷害她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千翡了——」

  「我看不懂你的手語,滾開。」水湅撥開淨淨的手。

  「請不要這樣!你會嚇壞她的!」淨淨鍥而不捨。

  水湅停止了追逐之舉,雙臂環胸地睨視淨淨。

  「我記得,你啞的應該只有嘴吧?什麼時候連耳朵也聾了,聽不懂人話了?」輕蔑的口吻,成功地讓淨淨怔忡了下。

  「啊,淨淨——」千翡受驚地一叫,身子已被人揪離淨淨的保護羽翼,雙臂不停地朝淨淨揮舞,但卻碰不著她半分。「救……淨淨……救……」

  「小白癡,你以為她能救你?」水湅右臂一收,牢牢將千翡鉗制在臂膀間。

  淨淨隨即盈盈跪倒,以行動來懇求水湅放人。

  「淨淨……」

  「怎麼,我一個堂堂水家莊莊主想與自己的女人談談天、敘敘舊、溫習濃情蜜意,還需要你這名奴婢同意嗎?!」他萬分故意地加重了「奴婢」兩字。

  千翡的身分在水家莊眾所周知,她雖未有正式的名分,實質上卻是水湅豢養的寵妾。

  「淨淨……」千翡面露驚恐地給人抱著走,只能蓄著滿眶淚水看著自己與淨淨越離越遠。

  舞月閣門外的景色極美,婉蜒在湖面上的長廊像只巨蟒盤踞,湖上波光瀲灩,映照著藍天白雲,好似腳底下擁有另一處蒼穹,與舞月閣是回異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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