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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豔兒沒睜眼,黑幕般的視覺讓那紛紛落在她冰冷肌膚上,猶似蜻蜒點水的觸摸更加鮮明。她不知道他問的是傷口,還是他此時的摩挲碰觸……

  傷口說不疼是虛偽、是自欺,她疼!怎可能不疼?!那些凍刃的裂口,不僅僅是破在表皮肌膚上,更滲入分寸骨血內,她每呼吸一回、每開口一回、每淺歎一回,撕扯的疼楚亦緊緊跟隨。

  然而,他的碰觸,小心翼翼,輕掬著每一道裂在膚上的傷痕,即使她疼、她痛,仍渴望著這般被視若珍寶的溫柔呵護。

  「疼。」她照實說。但能換回他,太值得了。

  「你怎麼忍受得了?!」玄武低喃。她曾是恁般豔麗,曾是恁般自豪于那張天仙容貌,而今卻為了他,忍受了皮開肉綻的痛楚,更必須忍受失去美貌的後果,他怎能累得她忍受如此多的苦痛?!

  「真正無法忍受的,只是那時手執流星劍的你。」她緩緩睜開紅眸,帶著好欣慰的笑容,佈滿裂紋的雙手慢慢捧著他的臉,「歡迎回來。」

  這些時日,她盼的想的全是現下這般,掌間能擁有玄武的溫暖,他的氣息近在咫尺。

  「豔兒……」玄武不舍地回握她輕擱在他頰邊的手。

  「我仍能配得上這個名字嗎?」她問得好輕淺也好不確定。

  她已經不再是擁有姣好花容的牡丹豔妖,凝脂般的雪白肌膚像是碎得完全的玼玉,再無任何傾城價值,只剩殘破敗相。

  她仍是豔?仍是美?仍是漂亮的嗎?

  「當然,在我眼中,除你之外,誰也沒資格配得上這個名字。」面對她佯裝雲淡風輕的強顏歡笑,玄武感到更加心疼。

  「那就再喚我一次。」她的前額抵著他的,像個撒嬌的孩子軟語要求。

  「豔兒。」他撥攏她覆頰的髮絲,指尖滑入青絲間,緩緩環定她的螓首,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減化為零。四唇若有似無地微微抵觸,隨著他呼喚她的名,他的溫潤便包覆著她的沁冷。

  他的唇纏上了她,吻遍她渾身上下每道綻裂的冰痕。

  「你的身子,仍與我初見你沐浴那時一般,璁瓏玉潔,像朵在漣漪中盡情綻放嬌嫩的豔花。」他萬般珍視、戰戰兢兢,不想碰疼了她,卻又極度渴望將她擁入懷中,甚至是揉進他的胸膛裡。

  「你果然是個不會說謊的男人,你的謊話……」她低眸,嬌聲緩斥:「說得差勁透了。」

  她怎可能還美、還豔?一塊再美的瑾瑜,一旦有了消抹不去的裂痕瑕疵,便難再得人喜愛,況且是如同她一般?

  玄武的吻,來到她的鎖骨,若能夠,他多希望可以用吻來癒合這些滿滿散佈在她嬌軀上的刻痕,「我不懂得說謊,所以……我從不說。」

  豔兒平躺在鋪著羅衾的榻上,布料摩挲著傷口,疼得她握牢了他的臂膀。

  「我弄疼你了?」玄武撐起身子,卻被她揪著緊緊的,不許他退離。

  再疼……她仍不願鬆開纖指。她勉強自己搖搖頭。

  「我卻怕擰碎了你。」玄武抱著她一併坐直身子。

  「不是你弄疼了我,是背後的傷口……」他的吻,並未讓她覺得不舒服,反倒讓她異常心安。

  「但我難辭其咎。」他說的是弄疼了她,而聽在豔兒耳裡,卻以為玄武是指對她的內疚。

  豔兒微怔,咬咬唇地別過頭。「你不用對我覺得內疚!我也不要你的內疚!這一切是我自己甘願的!」

  難道他所說的話,所做的舉動只因為對她的內疚?!

  「我不可能不感到內疚,這一切全因我之故……」

  「那不代表你得強迫自己去吻一個破碎得體無完膚的女人!」她掙開他的手,拾起地上那圈漾成赤豔漣漪的紅裳,使勁過猛,一件小巧物品因她的扯弄而由袖緣掉落。

  玄武俯身撿拾,原來是那日在市集上所買的陶瓷烏龜。

  除了原先在瓷龜背殼上的龜裂刻痕之外,陶瓷本身又添了數道皴裂——與豔兒身上的傷口如出一轍。

  「豔兒,這瓷娃娃碎了,既然碎了,就丟了它吧,改日我再買個全新的給你。」玄武拎著陶瓷烏龜,陡地說道。

  豔兒瞳鈴眼一瞠,急忙伸手要搶回瓷龜,「不!不要丟了它!除了它,其餘的我全瞧不上眼!」那是他送她的東西呀!

  她的奪龜之舉,只是將她重新又送回了玄武懷中,玄武舉高手,輕易避過她的索討。

  「你把它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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