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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避毒珠在羅羅手中,而獲取珠子的唯一條件,就是代替羅羅,向他暗戀許久的女妖表達愛慕。

  羅羅囉嗦的程度,讓好望一度萌生——乾脆直接動手,搶奪避毒珠算了!

  不過,喊搶說奪不是他的個性,想從別人手中取走珍寶,要嘛,以金銀交換,要嘛,談妥條件,對方你情我願,才不會冠上「盜寶賊」的惡名。

  羅羅是只白虎精,長得方頭大耳,魁梧巨壯,一臉兇殘野獰,面容爬滿白毛黑斑紋,如此模樣,卻擁有一顆纖細多感之心。

  聽聞好望為取避毒珠而來,任何「死也不給你」的頑強抵抗,羅羅倒也沒有,再聽見好望說:「只要肯給我避毒珠,條件隨你開,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辦妥。」

  羅羅的虎眸,瞬間閃光大作,滿天繁星的璀璨,也不過爾爾。

  「真的嗎?你……什麼都願意幫我?」

  「我做得到的話。」好望很是豪邁。

  那張猙獰的虎臉,竟微微紅了。

  「那、那……你能幫我送封信,到芳草穀……」

  「送信?小事。到芳草穀,給誰?」一定是決鬥狀,要送到仇家手上,對吧?

  羅羅從懷裡掏出的紙團,早已皺成鹹菜幹,他試圖攤平,但成效不彰。

  「給芳草谷的金兔兒……」信外頭,用疑似鮮血之物,歪七扭八寫上「金兔兒收」,很具有恫嚇意味。

  「原來,是要找兔精挑戰呀。」好望點著頭。

  「不不不,不是挑戰,我想請她嫁給我……」

  兇惡虎臉,配上羞澀忸怩,令好望有股作嘔感。

  「你,想娶只兔子?」好望盡可能地不讓下巴掉下來!

  「我第一次見到金兔兒,就被她迷去了,她好可愛,那麼嫩,那麼軟——」說著說著,口水都快流下來。

  「第一次見她的情景,不會是她被你按於虎爪下,你正準備開口吃她吧?」好望只是假設——以最糟的情況來做假設。

  「咦?你怎知道?你在場嗎?」羅羅一臉驚奇和佩服。

  好望還知道另一件事——這一趟的送信工作,不會太輕鬆。

  果不其然。

  才到芳草穀,大門尚未踏進去,裡頭的小兔精們,一聽見「羅羅」惡名,立即關門上閂,每個兔洞閉鎖得超緊,他連想找個縫隙將情書塞進去,都做不到。

  無功而返,當然,避毒珠也拿不到手——不是羅羅不給,而是好望沒臉收。受人之托,無法忠人之事,好望打定主意,挑戰第二次。

  「你別急著求親,你該先求和,為先前險些誤食她之事,送上歉意,誠心道歉,待她原諒,再來談後續。」好望給他建議,羅羅認真聽取,連連點頭。

  「那我準備一些求和的東西,再麻煩你替我送去……」

  「小巧可愛些的呀。」沒有雌性不愛精緻小玩意兒,投其所好,是成功的第一步——

  對,羅羅拿回來的求和物,很小巧,很可愛,白通通,軟綿綿。

  但,是柔軟兔毛做成的球球發簪呀呀呀呀呀!

  那團兔毛,說不定是金兔兒家兄弟姊妹、叔叔伯伯、爺爺奶奶的「遺物」,拿它去送兔精,等於把血淋淋屍首丟到兔兒面前,兔兒會原諒你才有鬼!

  就像有人送羅羅「虎鞭」一根,他也不信羅羅能開心收下。

  好望抹抹臉,隨手摘了把青草,用粉色絹帶繞住,再打上花結。

  「送這個。」遞過去。

  「好寒酸……」羅羅覺得禮太輕,面子掛不住。

  「你送那個,才真的叫白癡。」自找死路!

  好望說完,又趕著送禮去。

  這一次,拜可口青草之賜,沒被賞閉門羹,他也很聰明,絕口不提「羅羅」兩字,如願見到金兔兒本人,直到將青草送交金兔兒,他才說明了來意,以及羅羅的示好。

  「我很怕他……能不要見到他是最好的……」金兔兒囁嚅道,握著青草的手兒微微顫抖。

  「兔怕虎,是天經地義,你不用覺得抱歉,只要知道,他很後悔讓你飽受驚嚇,希望你能原諒他,其餘的,便順其自然吧。」

  「嗯……請替我……謝謝他的青草。」

  好望帶著這個答覆,返回羅羅的獸穴。羅羅聽完,笑得好傻好憨。

  「你是我的大恩公!你這麼熱心,幫我這麼多,我該如何感謝你——」

  誰幫你了?我是為我自己……修正,我是為辰星,才這麼辛苦的,好嗎?

  為了她,你的蠢信,我送;為了她,你的求和物,我也送。換成別人,我才沒那個好性子!

  「不用謝,避毒珠拿來便好。」這種時候索討,最是心安理得,再怎麼說,他費了好一番功夫呢。

  「當然、當然——避毒珠在這裡。」羅羅彎腰,雙手奉上,恭恭敬敬。

  瑩瑩發光的小東西呀,終於到手啦!

  「這避毒珠,真能避萬毒?」好望隨口問。

  「傳言中,是這樣沒錯。我被毒蜂蜇傷,拿它來滾一滾,馬上就好了。」

  「姑且信你。要是誇大騙我,我就去芳草穀說你壞話。」

  「怎麼這樣……」羅羅苦臉。

  好望咧嘴大笑。這種破威脅,只有笨羅羅會信。

  「記得,每日送一束青草,署名給金兔兒,擺在穀外,別急躁闖進去,慢慢來,無論吃多少回閉門羹,放棄就輸了。」

  「每日都送?」

  「怎麼?嫌累呀?」

  「不不不……不累,一點都不累,我只擔心她不收……」羅羅撓頭。

  「你不送,怎知她收不收?」

  「那我把毛毛發簪和青草綁在一塊兒送,她會收嗎?」羅羅懷抱希冀。

  「想死,大可這麼做,包她怨恨你一輩子。」好望翻翻白眼,搶走兔毛髮簪,這白綿綿的東西沒收,省得羅羅誤事,他拿去轉送辰星正好。

  「恩公,你說太急躁會嚇跑她,那……我何時才能跟她表達愛意?」難不成只能送草送一輩子吧,嗚。

  好望偏頭一想,「嗯……等她願意挨在你身上,靠著你睡得安安穩穩,那時就行了。」能放鬆戒備,在懷中汲取暖意,代表她給予了信任,以及安心。

  「願意挨在我身上,靠著我睡……」

  羅羅腦中浮現,一虎一兔窩成毛團,依偎一塊兒,好溫馨,好溫暖……不禁笑容燦爛,傻度加倍。

  「我現在也要趕緊回去,你繼續努力。」好望拍拍他的肩,各自奮鬥。

  趕緊回去。

  回那個願意挨在他身上,靠著他睡得安穩的人兒身邊。

  好望渾然未察,與羅羅相似的神情也出現在自己臉上。

  傻憨憨的,可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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