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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別亂動!」他的手掌在她脊背間微微施壓,把她按抵到嘴邊,方便吮毒。

  膚上吮傷的刺痛,或是毒侵的辣麻,全都傳遞不到她的感官。

  只有他。

  只感覺得到他。

  他唇上的熱,他唇瓣的柔軟,他吸吮的力道,溫暖如絲的包覆,以及摩挲而過的牙,輕輕咬著綿嫩的每一分寸……

  他的髮絲垂懸下來,撓在肩頸,好癢。

  他的鼻息貼在她膀上,好燙。

  他所做的一切,令她抽息,輕顫。

  「會痛?」好望抬頭,誤解她的反應,又猛然想起,她沒有痛覺,連安慰她忍一忍,都可以省略。

  毒血吮吐乾淨,傷口汩出的血不再帶有黑毒,好望才為她治癒傷勢。

  狐妖的牙洞不深,他沒費多少工夫,便讓醜陋的傷口,由她膚上消失無蹤。

  辰星的左手,受箝在他掌心,騰空的右手,為他拭去唇上殘血。

  拭去了,卻在他臉頰間畫下一道痕跡,她越是想抹乾淨,乾涸的血跡,頑固的留在那兒。

  「別擦了,你比我更需要清洗乾淨。」

  好望一把橫抱起她,足下一蹬,躍得半空高。

  她一臉嫩呆,眼兒圓圓地看他。

  「驚訝什麼?帶你去老地方沐浴。」他俯首瞄她,長髮隨風飛揚,舞的紛亂,髮絲滑過她與他的臉龐。

  她不是驚訝這個。

  她驚訝的是,他抱著她……

  以男人之姿,而非一條白鱗龍。

  她更不是乘坐在他背上,卻由他的有力雙臂緊緊托穩。

  這樣的姿勢,她清晰聽到……心搏聲,一下、一下,規律,平穩,他的。

  騎乘于龍背上,聽不到這些。

  她偎得更近,貼在他胸口,心跳聽得更仔細,絲毫沒有扭捏或避嫌。

  她沒仰頭,好望看不見她臉上神情,只看見可愛發渦,小小的,隱於青絲之間。

  他沒有看見,正在聆聽的她,閉起杏眸,微笑浮現。

  好望的工作,從此,又新增了一項——

  照顧她。

  照顧這只不會善待自己的小天女。

  幫她獵殺棘手妖魔、不准她不珍惜她自己的身體、盯著她吃飽穿暖、催促她洗澡、喚醒險些睡進泉裡的她、為她擦乾一頭長髮——

  他,越來越有「奶爹」的架勢……

  擔任她「坐騎」越久,也越會發現,扣除她的過人武藝之外,大部分的她根本是個奶娃,沒有自理能力。

  坐騎與主人……哪裡還像?

  「奶爹與奶娃」,更貼切一些。

  「照顧奶娃好辛苦……」

  好望只手托頤,唇語含糊,說著近來的人生體悟。

  所以,當龍主詢問他。「成為天女座騎,一切可習慣?」時,他忍不住這般嘀咕起來。擔心奶娃吃太少、擔心奶娃太拼命、擔心奶娃又背著他,單獨去完成錄惡天書內的工作。

  前兩天,才被他逮著,她悄悄去除妖,而不找他!

  為此,他數落了她一頓,足足一盞茶時間!

  「你有沒有對天女尊敬些、順從些?」龍主表達關心,對兒子上任坐騎的近況,很想瞭解。不知……兩人處得可好?

  呃,尊敬?順從?

  他不久之前,把他「該尊敬、該順從」的主人,罵得狗血淋頭,像罵孫子一樣,兩人面對面,盤腿而坐,她低首聽訓,不頂嘴;他滔滔不絕,不停口。

  為什麼自己去?!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萬一,你遇到難纏的妖,沒我在身邊,怎麼辦?!

  為何不喚我?

  只要你開口,我哪次沒趕到?

  「應該算……有吧」好望藏住心虛。

  龍主滿意頷首,面帶欣慰。

  「那就好。辰星天女性情清冷,較難相處,看來孤僻、倨傲,目中無人,對誰皆是一副愛理不理,不是好主子的料,待在她身邊,像是度日如年吧……你難免受些委屈,不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得罪天女,畢竟是你吃虧。」

  她,哪有父王說的惡質?

  每一個針對她而做的繆解,好望都想反駁。

  她不是那樣的傢伙……他眼中的她,不是。

  與她相處,何其簡單?

  她從不做任何要求,更不曾頤指氣使。

  她的目中,更非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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