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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細細眯眸,目光由她容顏上,稍偏,落向她整片血紅的左肩。

  紅澤在雪白羽衣、粉紅肌膚間,何止醒目而已?!

  是刺眼!

  錄惡天書裡,記錄下名字的妖魔,有強有弱,不是每一隻都像犀渠那樣,一劍就能利落解決。

  其中,也有她追逐許久,狡猾奸詐之流。

  例如,死在好望爪下的這只……啥鬼?不記得他的名了,隨便啦!

  「你——」

  他正想罵人,一臉平淡的她,卻先他一步開口。

  「你不需要出手。」

  語氣不似控訴,淺淺的,仍能聽出她相當不苟同。

  「那只狐妖我可以處置。」她蹙起眉,為他鮮血淋漓的手掌。

  她不要他身上沾染妖物的穢血。

  斬除生命,這樣殘忍的工作,由她來做就好。

  「處置?!是他先處置你吧!」左肩上還在冒血的狐牙印,便是鐵證!

  「當狐妖咬著我的肩,便無法像先前幾次,逃得不見蹤影,我正準備揮劍取他首級——」

  就被狂嘯猛吼、驀然殺出的好望,結束了一切。

  「你故意讓他咬傷你?!」好望瞠目。她沒回答,表情說明一切。

  她是!

  不顧一切,玉石俱焚的戰鬥方式,只要能除去妖物,她自己會不會受傷,全不重要?!

  辰星不理會左肩傷勢,揚掌喚出錄惡天書,確定狐妖之名已除。

  而這舉動,讓好望更不高興。

  「你已經受了傷,不先治療,你想痛死嗎?!」還看什麼鬼天書!

  她揚睫,覷了他一眼,回他:「我不會。」

  一頓,天書收回掌內,傷口汩出的血,只有更多,未曾減少。

  看來,狐牙帶毒,牙洞周遭的肌膚呈現淡淡紫黑。

  即便如此,辰星臉上仍不見痛楚神色。

  精緻的眉眼,僅在看著他染血的手時,才會稍稍一攏,刻劃一道蹙痕。

  「我不懂治癒之術,我也不會痛。」

  「你不懂治癒之術?」對自身武藝太過自信?認定沒有任何人能輕易傷她,所以懶得練?

  習武之徒的高傲,他懂,可以理解,但……

  不會痛,是什麼意思?

  似乎看穿他的質疑,辰星進一步解釋,雖說是解釋,仍僅少少幾字:「這只手臂,就算被人卸下,也不會有痛楚產生。我,沒有痛覺。」

  像現在,血不止,毒蔓延,她所感覺到的,不過是血液浸濡羽衣貼服於膚上……那股稠膩罷了。

  他愕然看她,她既非逞強,也不像扯謊,她清妍美麗的臉蛋上,找不到半絲疼痛。

  「我的真身讓我不會有任何痛苦,受再多傷、流再多血,骨頭挫移,斷筋裂髓,也一樣。」

  她沒有痛覺,不知疼痛為何。

  多好,多適合與兇殘妖魔浴血交戰。

  即使她被獸爪撕裂、她被妖牙嚼咬,都不會因為痛楚而罷手。

  那又是為什麼……他要露出這種表情?

  這種,正被痛楚侵蝕的表情。

  何以……如此看著她?

  如此,隱隱帶怒的眼神。

  這女人,根本不懂照顧自己!好望聽罷她所言,這個吠吼,在胸臆回蕩久久、久久……

  到底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什麼呀?

  不珍惜它、不善待它,一遇上戰鬥,甚至拿它當食餌——

  她那時朝著妖狐毅然逼近,不見退縮或遲疑,以左肩為誘餌,露出破綻,引狐妖撲咬,反正無關痛癢,便採取激烈手段……

  讓他看了,幾乎膽戰心驚的手段!

  「手給我!」

  雖是要求的命令句,他根本直接動手,將她受傷的左肩膀逮進掌握。

  「幸好,治癒術我學的不錯。」他口氣有點凶,像個正在教訓孩子的爹親。

  即便嚴厲,仍能聽見語意裡,淡淡的憂心。

  他低首,吮上她的肩胛那幾處汩血牙洞,將妖毒一口一口吸吮入嘴,再轉頭吐掉。

  「好望——」她想阻止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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