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決明 > 辰星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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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沒騙我,我也不認為當仙人的使獸,可以多悠哉容易。」他沒有這麼單純好欺。 雖然,他時常處於剛睡醒,一臉惺忪,或是眺賞遠方奇景,悠哉放空——他的表情總帶些憨厚,雖無損俊逸,卻少了點精明幹練。 並不代表他真的很蠢,只是面對扣人心弦的美景時,他勿需費神去勾心鬥角,去謹慎提防。 而且,她不像會說謊的人。 思及她有話直說的率真,還有不說則已,一說便亂七八糟,精簡得嚇死人,好望便忍俊不禁,想笑。 「不過,她親口允諾,殺妖,沒我的事;捕獵,用不著我,我只負責載著她,往斬除妖佞之處,其餘的,她一個人去忙,我挑個清幽舒服的地方,繼續睡。」好望將她說過的話,轉述給眾兄弟。 「有這麼好的事?她不會命令你幫忙?」睚眥眯睨著眼,心存懷疑。 「她說,不會。」好望回答。 「即便,她被一百隻妖獸圍攻,命在旦夕?」狻猊也對此諸多保留。 「她說,她沒問題,不用我操心,我睡我的。」她的擔保可是自信滿溢,完全沒有遲疑。 「她說什麼你全信?」蒲牢忍不住揚聲。還沒變成她的坐騎,已經滿口「她說,她說」,這怎麼得了? 好望想了想,點頭。 「因為,她說那番話時,表情很認真,不像敷衍或胡謅」沒有不信她的道理嘛。 「三弟,已經訂契了?」大龍子出聲,與指尖流瀉的篌音,水乳交融,毫無違和,甚至,清嗓更勝清樂一籌。 「嗯。」好望本能摸摸額心,那裡的灼熱已經微乎其微,幾乎感受不到辰星當時指腹的溫暖。 她用她的手指,在他額心中央,無形地寫下她的名字。 辰星。 訂契,天人與使獸之間,定下互助契約。 天人以真名隱烙在使獸額心,日後只須天人呼喚,無論千里迢迢,使獸都能聽其召喚,立即趕至。 契約時效,以及毀契的條件、後果,在訂契那一刻,雙方同時認可,便可成立。 「即使如此,多言無益。三弟,你好好去盡使獸分內工作,不存二心,也不輕慢視之,興許,對你亦是種磨練。」大龍子樂見其成。 三弟什麼都好,就是懶慣了,給他些事去忙,未嘗不是助益。 「我知道」好望倒不曾後悔答應。 一方面,是隨遇而安的心態,讓他鮮少庸人自擾,盡想些悲慘情況,另一方面…… 他會答應,實在是……他拒絕不了。 他還是頭一回,遇見了某個人……這麼想得到他的人。 我只要你。 這若是情話,不管是多剛強的人,也會軟成繞指柔吧? 你只要在我身邊陪著,就夠了。 到底是多孤寂的仙人,才能流露出那般的眼神? 她用著近乎「貪婪」的眸光,在看他。 對,貪婪。 像要立刻把他抓到掌心,而且永遠不放手……那樣的貪婪。 這兩字,說給兄弟聽,只會換來幾聲的嗤之以鼻,誰也不肯相信吧? 冰一樣的天女,怎可能會有「貪婪」眼光? 連他自己,都曾覺得「大概,是我多心了」的錯覺。 他拒絕不了她的眼神,她的央求…… 雖然,她沒有真的放軟聲音,放低姿態,拜託著,懇求著,可她一字一句,輕易聽出,只要他肯答應,她什麼都由他。 「是對白鱗色的龍,有多瘋狂迷戀呀?」 好望來到千年珊瑚樹梢,獨坐遠眺,長髮隨著海波飛舞。 海景綺麗,寬闊無際,本該心無旁騖,一如以往的愉悅,欣賞光影變化。 可是,腦子裡浮現了這個疑惑。 「如果,我不是白鱗龍,是不是……她也對我不屑一顧?像對待我兄弟們那樣?」 答案,並不重要。 是或不是,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只是……有些疙瘩。 那種「誰來取代都一樣,是白鱗龍便好」的感覺,有些……不太開心。 不過,事實上,他就是只白龍嘛,當然沒有假設性的必要。 他又不可能哪天睡醒,突然由白變黑,若真發生那種慘事,才開始需要擔心她會因為他的鱗色,而棄他與不要。 身後傳來蹩音,幾乎輕巧無聲。 倘若,不是珊瑚樹體的螢火,急急躁動,舞得紛亂,恐怕他也無法迅速察覺她的到來。 能讓珊瑚樹反應明顯,而且還是緊張、恐懼的反應,除了那一位削碎它兩截枝體的戰鬥天女外,大抵不會有其他人了。 辰星在他身後坐下,兩背相對,不出聲,不擾他,靜靜地,仿效著他眺望海中景致。 海潮拂起他的發,往後,一綹一絲,揚起柔軟弧線。 他的發擦過她的臉頰,撓弄細嫩肌膚,激起微微癢意,惹人輕笑。 豔美笑花綻放在她唇角,襯托得她更行清妍脫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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