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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珠芽不敢置信,他已想得這麼遠、這麼透徹,這麼……殘待自己。

  他像談論著別人的生死,淡然,無謂,平靜。

  「畢竟,『衝動』一來,六親不認,最可怕的是,那個人站在你面前,明知他是誰,屠殺之心,卻完全沒有抑制,甚至,還能聽見腦海裡,聲聲催促,要見血、要剜挖心臟、要挫骨斷筋、要看見鮮血噴濺出來的景象……」

  「可是——」她找回聲音,急急嚷道:「你就沒有傷害我呀!你把自己說得那麼狠獰冷血,但你看我!我好端端的,能跑能跳,毫髮無傷,健健康康的——」這代表他並沒有真正變成恐怖的狂人,還有恢復的機會,不要這麼早放棄自己……

  「只限於你。」

  「咦?」她呆愣的模樣,憨稚可愛。

  「我對你的衝動……」他停頓,她屏息,兩人相視,他眸沉如潭,她眼亮似星,她等得焦急,雙腮都給煨紅了,他才接道:「跟其他人,不一樣。」

  她被他瞧得羞窘,從他烏燦的眼中,看到當日金瞳中,彷似的火。

  「……怎麼不一樣法?」她嗓音綿軟,嬌怯地問。

  「我想折斷四弟的手,讓他流血,卻只想分開你的雙腿……」

  俊直爾雅的臉,不適合說出這類下流猥瑣的話呀——

  而且,他毫無自覺,面容俊美認真,嚴肅且詳盡回答她的疑問,完全面不改色!

  沖腦的紅潮,險些把珠芽燃燒起來之前,她迅速插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你你你你、你知道那時抱著的,是我?」她結巴問。

  他睨她一眼,眸中,充滿鄙夷她的遲鈍。「廢言。」

  「不是因為……我剛好在那裡?」順手一抓,很方便?

  冷瞟的眼神,多了些指責。

  「我是如此隨便之人嗎?」連聲音都寒寒的。

  「這我哪知道呀……」小聲嘀咕,被冷冷一瞪,她馬上搖頭,附和他的自清,不、不隨便,一點都不隨便——

  所以,對她那樣……

  不是隨便?

  小臉,再度光彩起來,仿佛暖陽灑下金芒,燦了她滿臉璀亮。

  「囚牛。」嫩嗓好甜,貝齒輕咬粉唇,唇瓣因而變得紅潤、澤亮,笑靨更是襯托芙顏嬌豔欲滴。

  彎彎的唇弧,糖蜜般可愛。

  「意思是,你抱我,是因為……你想,對不對?」

  他沉默,一雙眼眸凝向她,貌似不答,卻又慢慢點了頭。

  淺淺的頷動力道,讓她的心窩口躁躁蹦跳,急迫了起來。

  心跳,撞擊她的胸坎,微微泛疼。

  甜美的疼。

  她得寸進尺:「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

  沉寂的時間,更長了些。

  不喜歡,才是謊言。

  兩人相識,已超過半年,有七個月的時間,他不在城裡、不在她身邊。

  分隔之距,何止萬里?

  但,他一點都不覺生疏,仿佛與她是日日相見,說不完的閒話,道不膩的廢言,她總像在身畔,陪著。

  尋找寶珠的過程中,第一次,不是自己獨行。

  原來,滋味並不糟糕。

  她總是直率,笑得無憂無慮,無論他當日的心情,多沉悶、多低落,只要看見她,再多的陰霾,都會被驅散。

  甜甜一笑,一聲「囚牛」,成為他每天的期待。

  即使,面容佯裝淡漠,波瀾不生,聽她報告一日行程,潛藏在俊顏之下的真實情緒,卻是欣喜的。

  對她的喜歡,豈止「有點」?

  那是一種,相隔水鏡,無法真正碰觸到她時,會惱、會失望、會不只一回想過一飛奔回城,見她一面的程度。

  那是一種,夜深人靜,輕手抺開一片水鏡,讓她甜酣睡顏,浮現在上頭,伴他一夜好眠的程度。

  是的,他喜歡她。

  比她所以為的「有點兒」,比他所認知的程度,還要更多更多。

  「嗯。」

  這一次,囚牛堅定回答。

  雖然僅止一字輕音,卻萬般確定。

  一出口,便是千金之諾。

  「我喜歡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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