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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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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幾位龍子趕來阻止他的希冀已然落空,這一路上,他們尚未遇見半隻蝦兵蟹將,誰來都好,來阻擋負屭呀……別讓他錯下去,她並不樂見他因她之故,開罪他父王,惹得龍顏大怒,換來責懲或處置。 「你又歎氣了。」負屭沿途已數不清楚有多少聲細小籲歎,由她口中逸出。 「因為你正做著教人忍不住想歎氣的事……」她擔心他,擔心到不由得籲歎連連,他卻一副無事人模樣。 「我不覺得這件事做起來有哪裡錯了。」他心裡沒有半點遲疑或後悔,更沒有惶恐忐忑,甚至他唇邊揚起淡笑,慶倖自己做了,帶她逃離龍骸城,免于成為魟醫屠刀下的亡魂一抹。 她的回應,又是一聲歎息,爾後才問道:「你到底要去哪裡?」 「不知道。」 這答案,教她不由得挑眉覷他。 「還差一些些。」他補充。 「你不知道要去哪裡,卻知道還差一些些?」 「直覺。」 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敷衍。她暗暗思忖著,忽覺周遭景致很眼熟,越專注去瞧,越是驚愕,瞳眸瞪大,小嘴微張,訝然得無法成言。 美麗的嶙峋海脊,清澄似琉璃的海水,海草茵茵,猶若人界陸路上最精緻的織物,蔓延一大片。海底峰石連綿,峭拔直立,延伸到無邊無際之端,最高那處,比擬著人界的天山,挺突而上,穿越了深海,破出海面之後,它有了名字,稱之為「雷澤」。 處於雷澤山的最根部,深潛萬里,山勢趨於平緩的那兒,隔絕于世的寧靜國度,岩壁上歇滿帶光螺貝,遠看似天上星辰,不滅的光亮,永不墜跌,海中難見天際繁星美景,此處卻極似人界仰望的銀河,毋須冒著浮出水面而遭漁人捕捉的危險,便能聊以代替,這片岩,他們喚它,星岩。 他們…… 鮻族。 這裡是……她的家鄉。 「你……怎會到、到……這兒來?」她結巴起來。 心裡已試圖接受他不是她的「負屭」這項事實,他卻在沒有她的指路之下,來到鮻族故園,這太匪夷所思……這…… 她胸口一窒,近乎疼痛。 「景致不錯,也很隱密,就在這兒暫且住下。」他說。 「負屭——你回答我!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她不接受他言不及義的答案。 他狐疑地揚眉,她如此激動,實屬罕見。 「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來,見位置清幽隱密,適合暫時躲藏,你何須覺得詫異?我不知道此地是何處,也不是一開始便打定主意要來,一切只是碰巧。」負屭以犀利眸光審視她臉上那抹愁緒,「怎麼,你識得這裡?」 「……這裡,是我的家鄉。」 負屭了然,感覺懷裡的她,微微發抖。 家鄉,幽美卻死寂;景色如畫,但空無一鮻,靜得不聞世俗囂擾,不見昔日美麗的傳說氐人悠遊其間。 這裡曾經發生過某些事,某些足以逼迫鮻族離開的事。 「你要留下來嗎?抑是再換他處?」負屭問她。若此地會勾起她的傷心記憶,速速離開為上。 「……我想留下來。」她靜默好一會之後,才回他。她指向星岩,「若我沒記錯,那邊石柱後,有條細道,能通往鮻族一處更隱密的岩洞。」不知過了百年,一景一物是否產生變化? 負屭抱她遊去,果真別有洞天。 通過一條婉蜒如蛇的岩廊,岩廊佈滿紫礦晶叢,如繁花綻放,若在人界陸路,每一叢輝耀紫晶代表數之不盡的財富,在海底深處,它們與一般岩石無異,同樣棲息著蝦蟹,同樣陪襯著油綠海草。 穿過岩廊,豁然開朗的視野,被巨大葵群佔據,瑩白帶半透明的葵體輕慢蠕動,葵須隨海潮搖曳,一波波,規律整齊,仿似白浪起伏。它們是活的生物,呼吸著,生長著,在此繁衍生根,包圍這方隱密天地,層層疊疊交織於葵須觸手之下,形成天然護蔽屏障,錐狀岩洞上方有一圓形開口,灑落外頭星岩岩壁間,一顆顆亮螺貝所發散的淡淡輝光,乍見之下,像極了滿月。 「我們總是在這裡躲避鮫鯊的攻擊,那兒洞口太小,鮫鯊進不來。」她指向月兒般的錐洞,輕輕微笑。 「這裡確實是相當好的地點。」負屭亦決定以此處為暫棲之所。 「我們鮻族不害怕玉皇葵的毒,它們反倒成為我們的庇護,可是你……」她怕他中毒,當他抱她穿梭於玉皇葵群之間,她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尋常人只消碰觸到玉皇葵觸鬚,須上的些些毒液便足以致人於死。 「我是龍子,區區玉皇葵之毒,我不看在眼裡。」他沒有這麼不濟事。但被她擔憂關心著,心裡還是頗為滿意。 他走向其中最巨大的一株玉皇葵底下,葵身如千年老樹直挺,葵須緩慢搖曳,它色澤特別澄透晶瑩,比擬無瑕水晶,有過之而無不及。 將所有動作放至最輕最柔,他護佑珍寶般,安置她倚靠著玉皇葵坐下,玉皇葵底下是一層平滑綠苔,柔細緻嫩,更勝絲綢。 「餓不餓?要不要吃些什麼?」負屭安頓好她,望向她問。 「你不回去,真的好嗎?」她沒答,只是反問。 「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已經答覆過了。」負屭臉上的堅決神情,就是答案。 「為我這條與你無瓜葛、無交情、無友誼——甚至稱不上泛泛之交的鮻,淪落至負罪叛逃的狼狽窘境,屈居於這種狹隘地方,著實不智。」她詞窮地勸著,說來道去,仍是這番論調。 「你跟我的關係,真如你所言無瓜葛嗎?」負屭目光灼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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