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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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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是實情呀,沒人解出這毒,除了百年前那位神醫,他死後,再也沒有人解出過……」 「匪徒為何拿這麼稀罕的毒來搶劫?!」鋪裡雜役氣得詛咒匪徒不得好死。毒藥處處有,刀上抹些麻沸藥不就了得了,抹什麼「閻王要你三更死」呀?!奪財便罷,何必取人性命,致人於死?! 「『閻王要你三更死』沒有很稀罕呀,我家就有五六壇……」那可是唾手可得的毒藥。有此一說,百年前的「閻王要你三更死」,純粹是被神醫拿來毒魚罷了。 它不稀罕,要調配出來也不難,把藥草毒草雜草全丟進甕裡封牢,等上三年五載,「閻王要你三更死」就釀成了,只是……沒人會解而已。 「那關哥不就……」小紗哽咽,說不下去。 「要不要去把朱朱找過來?我、我想……關哥在這種時候,會希望見她最後呃……見她一面的。」不曉得是誰,在外圍冒出這麼一句烏鴉嘴的話,雖然最末一句話即時改口,仍是被拖出去打趴。 呸呸呸,說啥喪氣話?!什麼最後一面?! 坐在房間一角的嚴盡歡皺緊眉頭,習慣頤指氣使的她,在生死攸關之際,也無能為力。若斥喝能命令秦關別死,她早就做了。 看見大夫歎氣,再聽見方才某人說的那句,她砰地拍桌:「夏侯,去牧場帶朱朱過來,她不肯就用綁的,我要在最短時間看見她站在這裡!」至少,在秦關斷氣之前! 「明白。」夏侯武威也想這麼做,領得命令,他毫不遲延,迅速去辦,就怕秦關等不到他回來。 懊惱的尉遲義自責地跪在祠堂,求過世的嚴老爺保佑秦關,他願代他失去性命。 是他疏忽!是他沒用!是他在那種時候竟然還聽秦關的話,回房小眯片刻! 歐陽妅意趕至秦關房裡,便聽見嚴盡歡下達的命令,並與一臉鐵青的夏侯武威擦身而過,夏侯武威全然無視她,以最近距離馳往馬廄——俐落身軀直接從湖面上蜻蜒點水而去。 「怎麼了?怎麼了?」她隨手捉住春兒問。 「關哥他……關哥他……」春兒含糊說了這幾句,已經哭到無法接續,歐陽妅意心一顫,撥開眾人,擠往最前頭,瞧見榻上血色盡失的秦關,以及他身軀上蔓延開來的恐怖景象。本是碧青色的脈絡已被黑血取代,潛伏在膚肉間,看來好駭人。 歐陽妅意不需要任何人再告知她情況,她用雙眼也能瞧明白。 秦關沒救了。 他幾乎完全沒在呼吸,他的唇變黑,十指指甲也變黑,眼窩下佈滿死氣沉沉的陰影,墨一般的血,不斷不斷濡濕身下衾被,擴散成淩亂的黑。 他快要死去。 「關哥——」 「別碰他!」大夫急喝止:「他現在從頭到腳都是毒,你們不要碰到他,再有人中毒更糟!」 歐陽妅意充耳不聞,撲到秦關身旁,像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胡亂摸著他的臉,想喚醒他,沾上他的黑血也不在意。最沉默的秦關,卻是她所有兄長之中,最溫柔體貼的一位,他不擅長言辭,只以行動在做事,他從不靠甜言蜜語討好人,每個人仍是喜歡他…… 若是以前,秦關聽見她哭泣,就算吐不出安慰人的話,他也會攬過她的肩,默默陪著、靜靜守著,直到她結束哭泣。現在的他卻沒有,他做不到了…… 「關哥,你不要這樣子嚇我!你醒來!你醒過來啦——」她猛搖他的手,牢牢握在十指之中,感覺到的竟是他冰冷的體溫,她哭得更凶、更失控。 「全部的人都離開這裡,到外頭去!」 公孫謙溫沉的嗓,帶著命令,輕喝著要眾人退出房去。 大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明明是絕望悲傷的時刻,公孫謙仍是他平時處變不驚的模樣,好似秦關的瀕死,不足以令他難過失控。 縱然滿腹困惑,誰也不敢在此時囉唆,因為公孫謙的眉目間寫滿嚴肅,以及不容任何人違逆的威權,於是,擠滿房內的人,一個接一個退了出去,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再瞧秦關一眼,或許這會是最後一眼…… 嚴盡歡沒在被驅趕的行列之中,在這裡,她最大,她不走,誰都無權逼她走。 另一個沒走的人,是歐陽妅意,她根本聽不進任何人說話的聲音,她伏在秦關身上,抽噎喊他的名字,用威逼、用哀求、用耍賴,要他張開眼睛看她,不要嚇她……直到有人扶起她,她不依,使勁掙扎,不要誰來將她從秦關身邊拉走—— 「你再擋著,他就真的會死了。」 粗磨的聲音,在安靜的房裡響起,穿透她的意識,她愣愣回頭,臉上掛滿大大小小的淚珠,發現扶她的人是古初歲。 他在這裡做什麼?看熱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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