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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麅梟潛入池底,水中美景撩人,她纖直腿兒在清澈水底下一覽無遺,黑裳因水波而翻舞,半掀半掩,他像滑溜魚兒撫過她的腿肌,她想跳開閃避,奈何他一會兒又泅向另一邊,這回更過分,他改用嘴!

  「麅梟――別、別鬧。」她的雙手在水面下胡亂摸索,不敢潛水下去,她並不會泅遊。

  麅梟破水而出,一併帶起水花四濺,耀陽照射下,水珠七彩炫目,而他,更是俊美,不遜色於日芒的璀璨,迸發閃亮,他串出之際,連帶將她擒抱舉高起來,笑得得逞。

  明明玩得像只落水狗,怎還能如此俊逸好看呢?

  她被抱高高的,俯覷他時,心裡產生了這樣的困惑和迷戀。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呢?」

  她擔心,她身上的疫息,會因為倆人太過親密而對他造成影響,雖然心裡明白他是神獸,對於區區一隻疫鬼應該沒在懼怕,可她放心不下,就怕自己誤傷到他。

  「不會呀,你讓我很舒服。」他一語雙關,眼眸壞得發亮。

  「不是,說這個。」她臉一紅,輕拍他臉頰一記。

  「我是說,我現在抱著你很舒服,你想到哪裡去了?」心術不正的人是誰呀?

  「我……」抿抿嘴,紅霞更赭,不理他的調侃。「你,沒有,頭暈或想吐?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痛痛地?有沒有?」這些全是疫病的前兆。

  「沒有,都沒有,我好得很,沒有哪時象在一樣,精力充沛。」麅梟突地了然。「你在擔心我嗎?」

  她點點頭。

  「你怎會這麼可愛呀?」真是太老實了!他情不自禁瞅唇吻她,好久沒被人細心關懷過,滋味挺不差的。

  唇落在她頰邊,發現她白晳臉上的紅斑。

  「寶寶,你腮幫旁沒洗乾淨。」他邊說,邊拿手指去摩挲點點胭紅。

  「不是,沒洗幹、乾淨……是,紅斑了。」它們教她無比自卑,不習慣被他專注看著。「很醜,你別,碰它……」她垂頭,掩飾它們,一如以往畏縮。

  「是紅斑?我以為是你拿胭脂去塗抹,故意在頰上弄些小紅花來讓自己漂亮點。」真的搓不掉,那花瓣般天然紅潤的顏色,確實是由她膚裡暈透而出。

  「小紅花?」那些醜陋紅斑,在他眼中,像是小紅花?

  「是呀,天生的哪能剛剛好這麼像櫻花?」

  「櫻花?」她不知道什麼是櫻花,有哪一類的花兒,會如同她臉上蔓延的紅斑?一塊一塊,不規則地東散西落……

  「你不知道?走,我帶你去看。」麅梟拉她出泉,用法術烘乾兩人,長指勾起自個兒胡亂脫棄在石上的衣,膀子輕抖,衣裳敞揚,覆於身上,不等它穿齊,他橫抱起她,腳尖點踏,躍騰於蒼穹中。

  她不問他要帶她去何處,她不害怕,對相識不久的他,完全信任,遠超過自己的想像。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他很珍惜她,她可以感受到,自己倍受憐愛、品嘗嬌寵,那些她沒曾體驗過的東西,那些她從不知道如此快樂的事物。

  只是,她沒想到,他接下來所作所為,讓她怔忡恍惚,暈眩不已。

  當她望著那棵綠意盎然的巨大樹木,本來不解其用意,卻見他放她下來,一手緾妥腰帶,另一手攤開,掌心貼緊樹幹,金光溢滿指掌,巨樹的葉,紛紛墜下,仿佛一場驟急葉片雨,沙沙飄飄,舞滿天際,轉眼間,葉盡枝存,只剩孤伶伶的樹枝,蕭瑟冷清。她不明白他為何要為難這棵樹,正啟唇想問,驀地,枝椏萌春,粉嫩色小花,爭相綻放,數十朵成一團,團團豔美,大樹霎時濡染成漂亮顏色,忽而一陣涼爽微風撫弄而過,柔嫩花瓣隨著風勢,抖散滿梢粉意,一瓣、一瓣,好似雪花。

  雪,沒有這麼好看的顏色。

  「你看,像不像?」他折回她面前,身後花瓣雨依舊旋舞,有些落向他發梢,有些鑲在他肩上,有些自他噙笑的面容旁撫過,天,湛藍清澄,雲,潔白厚實,此情此景,美不勝收,烙入她眼底。

  「像……什麼?」她聽見自己憨傻在問。

  「像你臉上好看的花紋呀。」都是一個模樣,她那些紅斑,極似落櫻,在她雪白膚上翩然綻放飛揚,兩者皆相當順眼。他不是一隻太會花言巧語的傢伙,心裡想什麼便講什麼,他確實覺得她的紅斑渾然天成,好似精心描繪上去的圖,親著她白如玉的肌膚,越看越美麗。

  她突地落淚哭泣,微仰的小臉,定定望向一片豔景,止不信的眼淚,由燦亮黑眸間滴答墜下。

  麅梟不明白她為何掉眼淚,是他說錯了什麼?還是她不喜歡櫻花?

  他當然不會知道,他對她說出了多珍貴的話語,他將她的醜陋比擬成如此麗妍的飛櫻繽紛,她害怕被他看見而總是遮遮掩掩著容貌,心中更甚至帶著對自己的嫌惡,結果,在他眼中,她的害怕變成庸人自擾,她的擔心不值一提。

  她的眼淚,是喜悅,是動容,是感激。

  「你幹嘛哭呀?」麅梟手忙腳亂起來,本以為她會開開心心,哪知女人說變臉就變臉,眼淚嘩地噴出來,他一點都不懂欣賞女人哭起來的美,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不過是騙人的謊言,臉皺嘴歪、涕淚縱橫,哪有美感可言?「不喜歡就算啦,走走走,我帶你走――」

  「不、不是的,太美,太美了,你讓我,看到,仙境……我臉上,紅斑,好醜,我討厭它,甚至,恨它……可你,卻說,它像,櫻花……」更使她親眼看見,櫻飛繚亂之美……

  「這樣也能哭?」雄性不能理解雌性的哭點,他以為只有在被誰給打爆了心呀肝呀內臟才會想哭。

  她啜泣許久,即便哭,也捨不得閉著雙眼,漏看任何一朵粉瓣飛舞的模樣。她攀附在他的膀間,微微地欣喜顫抖,花瓣包圍兩人,眼前淨是一片粉色迷霧,教人心醉沉淪,而他在身旁,與她相伴。

  幸福。

  這兩個她聽過,但卻不懂的字眼。

  這兩個她不曾由口中說出過的字彙。

  這兩個她不認為會與她產生關連的遙遠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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