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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小四親口同我說過,他沒有動過成親的念頭。」梅舒城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一句話丟了回去。

  「啊?」程咬金被梅舒城的話給震得怔忡,愣了足足好半晌,但轉念一想,梅舒心若曾向梅舒城提及她的事,那麼梅舒城也不會錯認了她的性別,既然梅舒城表現得像是完全在狀況外,足見梅舒心從未告訴過他大哥關於她的一切,加上梅舒城誤以為她是男兒身,想找理由來搪塞拒絕婚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對,一定是這樣。

  「梅大當家,我想你有所誤解梅舒心的意思,還是讓我親自與他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小四口中那位占了他所有思念的姑娘,他都無意娶她,多說無益,省省彼此的時間吧。」梅舒城說得懶散,似乎也無意多言,反正小四的的確確是這麼告訴過他,雖然他也覺得矛盾,但疼弟如他,自是不會反對所有他做下的決定。

  程咬金這回愣得扎扎實實,腦中全回蕩著這句話——

  連他口中那位占了他所有思念的姑娘,他都無意娶她……

  她當然知道那位占了梅舒心所有思念的姑娘家姓啥名啥,但那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無意娶她……

  咬金,不是你填不滿,而是不夠。

  那時他的表情好貪,像個一口一口吮著糖飴的孩子,非得吃到最後一口才肯罷休。

  再給我多一些。

  拒絕不了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要求,在更早之前,她幾乎已經將自己都給了他,無論是少女初蔭的情意還是未來生命裡的角色,她給得已經太多太多,多到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害怕他的不予回應、害怕他的棄若敝屣、害怕聽到今天由梅舒城口中所得到的答案……

  梅舒心輕聲埋怨著她不夠填滿他的思念,所以他向她索討更多,而在索討的同時,他早就打定主意不會給她任何的名分或是感情了嗎?對他而言,她程咬金只能是一個傻傻地掏心挖肺,替他牽掛、為他思念的笨蛋嗎?!

  雙眼好幹好澀,擠不出半點淚意,有些茫然,有些麻木,心,有些疼。

  「既是如此……打擾了。」

  此時,她聽見了自己開口的聲音,像是由遠遠的地方傳來,那麼平靜無漪,像是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梅福,送客。」程咬金的反應出乎梅舒城的意料之外。

  「請留步,不用了。程銖,我們走。」旋身,離開,一舉手一投足都用盡了她最大的力量,支撐著自己走出花廳。

  出府之前,巧遇了梅舒心的貼身管事梅嚴,瞧見了程府主僕倆,他難掩驚訝地迎上前,「程主子,你們來送拜帖嗎?太早了些吧。」

  程咬金恍若未聞,一徑往前走,像是逃難般,多停留片刻也不願,而梅嚴只來得及揪住了程銖追問——

  「發生什麼事了?」她主子的臉色很差。

  「還說呢!不就是你家臭主子嗎?!」程銖跺了跺蓮足,氣憤地瞪了梅嚴一眼,將對梅莊主子的氣發在他身上,掙開了他的手,「送什麼拜帖,等著收喜帖好了!」嬌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追上十步遠的程咬金。

  望著二則一後疾行而去的身影,梅嚴只覺事有蹊蹺,卻又摸不著頭緒,不過……

  真可惜了,若是四當家知道程咬金上了梅莊,九成九會拖著棉被枕頭也要來見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可惜前兩天四當家在府裡吵著要見她,花費了太多精神及力氣,所以今天睡得特別沉。

  唉。

  曲無漪想娶她的決心,完全表現在行動之上。

  從程咬金允了他的婚事隔天,曲府便送來了大箱小箱的新嫁衣、首飾、胭脂水粉,並且擇了良辰吉日,差人來知會程府一聲。

  「這個月十五號?那不只剩下不到兒天?!」在程咬金閨房中,程銖一面整理空位來擺放曲府送來的衣裳首飾,一而和坐在窗邊發傻的程咬金說話。

  「這是這個月最好的日子,若要延,怕得到了下個月初三,曲無漪不願多等,所以才急著十五日完婚。」程咬金的語調平板,沒有上下起伏,要說她有氣無力嘛,偏偏她還問什麼答什麼,可是口氣中完全沒有情緒,像是對任何決定都無動於衷。

  「曲無……姑爺怎麼這麼猴急?婚姻大事不是要慢慢籌畫才謹慎嗎?問名、納吉、納征這三禮全給省略了不談,這回連迎親都辦得這麼趕,萬一有什麼地方遺漏了,對主子您不是很不好嗎?」好歹她們程府也是大門大戶,嫁出唯一的女兒怎能馬虎?

  「無所謂了,再說,他財大勢大,所有事都由他張羅,辦得好與不好,全是他的面子,隨便他了。」她只要等時辰一到,換上鳳冠霞帔,再上了花轎,其餘的,什麼都可以不用管。

  「主子,您真的沒有見過姑爺嗎?」

  程咬金的視線小窗外收回,停頓了許久才道:「銖兒,先不要叫他姑爺,我還沒嫁出程府大門。」這兩字聽來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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