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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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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主人,不僅梅莊裡人人這麼傳,連梅莊之外的人都對梅三當家一致贊好,梅莊裡的奴僕誰不盼求著能在三當家底下做事,雖說其他主子人也好,但大當家嚴厲、二當家慵懶、四當家就更別提了,而梅舒遲待人和善公平,又不端主子架子,在外行商亦不改溫文誠實,雖為商,卻不像梅莊大當家一樣以「好商」為本,他實實在在的處事方式,反倒讓莊外人放心同他做生意,裡外名聲都好。 也因為他好,所以難免管不住奴僕,幾個膽大的下人會欺他心善,雖然後來全讓大當家給一個個掃出梅莊:,殺雞做猴一番,但梅莊下人還是很難對梅舒遲興起肅畏之心,畢竟主子人好,奴僕自也放肆許多。 寵兒不孝,寵奴難教,梅舒遲該懂的,但他什麼也不做,仍是寵著。 在梅姍姍還分神想著關於梅舒遲的事時,他卻已收妥物品,走離桌案,高瘦長軀背著燭火,擋去了唯一投射在她周身的光源。 「在發什麼呆?」 姍仰首望著那張她總是要抬高頭才能瞧清的俊容。以前年紀小、身子矮,離他還不只五頭身差,但是那時沒有距離,因為他都會抱起她,讓她與他平視,好幾回她不懂避嫌,老愛和他頰膚相貼,想從他身上汲些溫暖,現在年歲長了、身子也抽高了,與他的距離……竟然越來越遠。 梅舒遲伸手替她撥回耳畔一綹散開來的黑髮,指尖在碰觸到她的耳殼時,令她重重一震,連忙後退一步,讓他的手尷尬地舉在半空中。 「三當家,早些回房睡吧。」她的失措隱藏得很好。 「走吧。」他收回手,臉上神色沒有什麼大起伏,率先邁步。 在他身後的梅姍姍趁他沒回首的空檔,以掌捂住了自己泛紅的耳殼,直覺得一股熱氣全沖上他觸及過的肌膚,像要燙熟了她一樣,由耳朵開始,逐漸往臉頰蔓延。 緩步於庭簷下,和著菊香的秋風迎面拂送,稍稍解除了莫名燥熱,由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也隨之飄過鼻翼。 或許是久處於菊圃之中,他的身上總帶著比菊更馥的香氣。 這股香氣,讓人眷戀,一如每個夢境中,又甜又暖…… 第三章 香味。 鼻頭抽了抽,像只尋著肉香的小狗兒一抖一抖地嗅動著。 是菊的香味。 被裳間探出一張汗濕的小臉,病中的高熱煨紅了圓鼓嫩頰,兀自緊合的眸子因嗜睡而酸軟得睜不開,鼻塞到幾乎失去嗅覺的俏鼻此刻竟接收到那股菊香—— 不,不是菊的味,這是梅舒遲的味道。 小粉娃猛瞠眼,眼簾中,那只正準備為她拭去額上濕汗的大掌似乎被她突然醒來所驚怔,遲疑地定在她額前五寸,直到她的眸光凝聚,終於將大掌的主人看個分明。 「小遲哥……」燒得有些混沌的腦子只能擠出這三個字,小掌想從被衾中伸出來抱他,卻先一步讓他壓制住,不容她著涼。 大掌握著布巾,輕覆在她飽滿額際。「病好些了嗎?」 「不好不好……頭疼喉疼,到處都疼。」小粉娃賭氣兼撒嬌。 「誰教你練完武,一身汗的,又跑到梅莊後山的菊圃去吹風?」大男孩的口氣雖是斥責,但又添了寵溺及心疼。 前些日子梅莊正忙著采菊曬菊,使他忽略了那總跟在身後的小粉娃帶著一身汗濕,陪他在菊圃裡挨了數時辰的秋風,所以她的病,他難辭其咎。 「都是小陽笨師弟害的,要不是他死拖著我多陪他練一套劍法,我才不會這樣咧!」說到那名同拜梅莊老護師為師父的師弟,小粉娃沙啞的聲音多了義憤填膺。 想她今年不過八歲,就升格當人家的師姐,雖然那師弟還年長她好幾歲,但輩分可無關年紀或武藝,師姐就是師姐,身份自是高高在上,大大躍進一步。 可那小陽笨師弟總是欺地功夫輸他,老愛找她練劍賜教,非得將她這個師姐打到無地自容,在勝負的功名簿上「榮登」第五十次的慘敗,想來就教她一肚子鳥氣和窩囊。 將她扁出一身淤青和臭汗不提,還老是耽誤她去找小遲哥賞菊的時間,哼! 原先病奄奄的模樣變成活力十足,雙頰病燙的紅霞此刻看來也像是粉撲撲的桃花妝。這種光彩,似乎只有在提到那位「小陽笨師弟」才會興起。 大男孩並不識得「小陽笨師弟」,只知他是梅莊一名管事的遠房外甥,本也是準備人梅莊當長工,後來讓梅莊護師看中了他的好根骨,請求梅莊大當家將他編派到護師職務裡受訓——這些話,全是由小粉娃嘴裡聽來的,因為打從那名「小陽笨師弟」人了梅莊,小粉娃與他聊天的話題十句有七句不離「小陽笨師弟」。 大男孩微斂起笑,雖然只是稍減數分笑意,卻已足夠教人看出他的不悅。 他抹去她臉上的汗,又替她攏妥棉被。 「小遲哥,好熱……」 「熱才能悶出汗,病才好得快,聽話。」他約略洗滌布巾,擰乾,擱在她發燙的膚上,再取來另一條為她拭去頸邊的汗水。 「小遲哥,這水好香嗅。」 「是菊花上的露水,降熱。」在天未明之前他就到菊圃去取,小心翼翼地從每株菊瓣上汲下珍珠般的天然凝霹,再加上數十朵杭菊一塊熬煮,用以替她拭身。 「是你去取的嗎?」她甜甜又憨憨地笑。好久以前她就聽過梅莊裡有專門派人收集菊上的露水,據說用來清洗肌膚能讓女人皮白肉嫩,是城裡姑娘爭相搶購的梅莊商品之一。 「嗯。」他應得極輕,不想邀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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