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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姍姍,要是贏了比試就能贏了你的心甘情願,那麼——」他抽起泥地上的龍吟劍,輕甩幾回,劍嘯清亮。「我接下你的戰書。」

  梅姍姍總算扯出一抹淡笑,這是她面無表情的芙顏上自始至終唯一停駐的神情。

  此時梅項陽還有心情說笑:「不過說來滑稽,這種時候應該都是兩個男人為一個女人而決鬥,那戰利品女人則在一旁嚷著『你們兩個不要打了』之類聽來刺耳又無用的阻止,想不到,我們卻是得你我廝殺,由你這個最終勝者才能擁有的女人來替另一個男人出戰。」無論勝敗如何,他梅項陽已經明擺著是最大的輸家。

  他的話讓梅姍姍又是一笑。

  「沒辦法,比武對他不公平,比文對你不公平。」

  「那我寧願你替代我去找他比文。」至少這會讓他覺得她在乎他多一些,那種為他挺身而出的決然模樣,會讓鐵石心腸的男人融為繞指柔。

  「比文我也比不過他,一定輸的事又何必多此一舉。」

  「比武你也比不過我,一定輸的事又何必多此一舉?」

  「至少我會甘心。」她也學著梅項陽將劍握牢,蓄勢待發。「不瞞你說,我若去找他比文,他會問清楚我要什麼,如果我要他輸,他絕不敢贏我半分……他就是這麼笨的一個人,永永遠遠都是輸家。」

  如果他願替自己多掙一些,她也犯不著拉下矜持來找梅項陽挑戰。

  她真是自私,明知道這番舉動定會傷了項陽的心,即使這場三角糾纏中,勢必有一個人得懷抱心傷,她卻自私地不願那心傷的人是他。

  幽幽傳來無奈低語:「不,你錯了,他才是真正享受到贏家勝利滋味的人,因為你騙不了自己,你真正愛的人,是他。」

  「放心,我知道你要來,所以我將她遣去修剪草木了,碰不到面的,坐吧。

  「謝大哥。」

  梅舒遲參加完菊月最後一場菊宴,三個月來的當家掌事也將近尾聲,依照慣例,梅舒城會召來秋冬兩季的當家主子,讓他們「換手」——沒什麼太大排場,充其量也只是昭告梅莊眾人,接下來的月令摸誰作主。

  「兄弟還客氣什麼。」

  「……大哥,這種修剪草木的粗重事,下回別讓她去了。」

  「還替她著想?」梅舒城的眉峰擰成麻花。

  「只是覺得……大材小用,可惜了。」梅舒遲喝口茶,假裝雲淡風輕。

  「我這邊從不缺護師,是你硬要將人塞到我這來當差,我當然得替她安排事做,否則浪費人力。」梅莊不養閒人。

  「……大哥說的是,只不過,可以讓她去抄抄賬、端端茶什麼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淩虐她,放心,你大哥不玩這種小人招數。」要淩虐也要正大光明呀,嘿。

  「嗯……」不好對大哥管教下人之事多置喙,他又飲了口茶。

  雖然大哥是好意遣她離場,不讓他見著了她而心情低迷,可是……這回沒見著她,他的心情仍是好不起來,甚至——更壞了。

  不願糟蹋兄長的好意,他只好逼自己轉移注意。

  「小四還沒到嗎?」

  「以往這時候小四都醒了,今年不知怎麼回事,他還在睡。」

  「應該是今年梅樹醒得晚吧。」

  「我已經差人去搬他過來了——連人帶床。」反正叫也叫不醒,直接搬來比較省工夫。

  「小四要是醒來,梅莊也不會冷冷清清……」

  「梅莊從來沒冷清過,是你的心境使然。」他就覺得梅莊每天都熱熱鬧鬧,一群人就像鴨子似的,成天在他耳邊東呱西呱,沒半刻閑。

  也對。

  不只覺得身邊冷清,他甚至覺得今年的冬天好像提早來了,好些回都讓他直打哆嗦。

  瞧大哥一襲薄衫,身後敞開的窗戶也投射人耀眼的日芒,一切看起來都溫暖,獨獨他仍覺得冷嗎?

  「小三,你要是捨不得那盤纏,大哥可以替你作主,將盤纏的婚約給撤了。」反正他扮黑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種打散鴛鴦各自飛的缺德事,他一定可以做得很順手。

  「姍姍,她叫姍姍。」就算真不將梅姍姍擱在心上,也別老念錯她的名字,虧姍姍還跟在他大哥身邊一段時日了。「你都沒記起她的名字嗎?那這幾個月的相處你都怎麼喚袒?」

  「沒留心,反正好像要叫她,她自己都明白似的。」梅舒城壓根沒撥空注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撤了她的婚事好不?」

  「你知道大哥絕不吝嗇替你找來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即使是個女人。」

  「我知道,但是……」梅舒遲搖搖頭,「我不逼她。」見梅舒城想反駁,他攤掌阻止了下來。「別說了,二哥也同我提過,我一樣只有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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