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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可是以前在月府也沒什麼煩心事呀,但小姐你總是笑得很……」

  「很假?」月蓮華見小潔偏頭苦思著形容字眼,替她接了話。

  「……說假也不是,就是看起來很淡,好像不是很容易讓人看出你在笑……」小潔畢竟是嫩丫頭,猜測別人心思這種事她做不來,只能老實說出她雙眼所見到的感覺。「我不是說小姐你都板著臉對我們噢,你待我們很好,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你一不開心,我們也跟著開心不起來。」

  「是這樣嗎?」月蓮華怔了怔。

  「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不用猜,一看就知道你很開心,我們兩個也跟著開心囉。」見月蓮華的注意力從書冊上栘開,小潔將紅棗甜茶奉上,讓月蓮准細酌幾口。

  「小姐,你的開心是不是因為梅二當家呀?」小淨心直口也快,不懂得看時間——至少,問問題之前一定要挑人家沒在喝茶的時機,否則,被噴了滿頭滿臉的水也是罪有應得——月蓮華那口還沒咽下的棗茶「噗」的一聲,全還給了小淨。

  小潔掏出手絹,一條讓主子擦嘴,一條讓苦著臉的小淨自個兒抹去她臉上的茶漬。「沒瞧見小姐在喝茶嗎?讓小姐嗆到可怎麼是好!」笨丫頭。

  「人家只是好奇問問嘛……」小淨咕噥著。

  「沒關係,咳咳……小淨,你怎麼會這麼問?」

  「因為我覺得小姐每回和梅二當家相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好多噢,比我以前所見識過的還要多上好多倍呢,我在想,一定和梅二當家脫不了千系,是不?」小淨擦乾了臉,又甩去發梢茶珠,「梅二當家很懂得怎麼讓小姐笑、讓小姐生氣,好像非常瞭解小姐一樣,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所以小姐和他相處起來很自然呀?」

  「我和他相處起來很自然?」月蓮華眼露不解,慢慢回想起先前和梅舒懷在一起的片段。

  她並沒有將梅舒懷視為月府家人一樣,所以她對他凶、朝他吼、沒給過一個好臉色,反正他對她的看法絲毫不會影響她的生活,她一點也不介意他對她的印象差到極點,所以她沒有修飾過對他的態度。

  她甚至在頭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時對他就難有好觀感,只因為他是一個與蓮為伍的男人。

  但是……

  他卻是頭一個看穿她的人。

  這個和她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懂她,非常懂她。

  說實話,被人摸透心思的感覺非常差勁,那是一種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的無助感,每個人都有一些希望藏私的秘密,即便是親如家人也不會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但她懷疑她還有什麼思忖是梅舒懷沒看出的?

  他若如此瞭解她,又為什麼要對她死纏爛打?他應該是對她避而遠之才是呀,如果他真的看明白「月蓮華」這個人的話……

  小潔小淨見月蓮華陷入沉思,不由得分別自自己袖袋中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張,上頭清楚書寫著她們何時何地該說些什麼。

  「小姐,梅二當家真的待你不錯,瞧你對他都是壞臉色比好臉色多,他也沒退卻半步,還是老纏著你討罵挨。」小淨圓眸從紙上移開。

  「是呀,哪個男人這麼寬大地放縱女人大聲說話的?瞧瞧咱們家老爺子,哪位夫人不是誠惶誠恐,像在伺候老太爺一樣供著他?」小潔也接著說。

  月蓮華垂著長睫,自是沒發現兩個貼身丫鬟正看著紙張朗誦。

  「還有,他回梅莊後,成天被那個叫梅媻姍的護師給押去賬房辦正事,可只要一空閒他就往這裡跑……哪、哪像咱們府裡那幾位夫人,全都得等著老爺子心情好才能盼到一塊用膳哩。」小潔念得有些結巴,因為紙張上的字跡頗潦草。

  「所以……這是什麼字呀?」小淨拎著被月蓮華一口茶水給噴濕的紙,慌忙問向小潔。

  小潔愣了頗久。「呃……美吧?」

  「足嗎?看起來好像羹湯的羹噢……」

  兩個小丫鬟的長篇大論被一個字給打敗,兩人唧唧咕咕地忙著討論紙上糊成一團的黑字。

  月蓮華抬眼,就看見兩人怪異的舉止。

  「我瞧瞧。」柔荑一攤,索取兩人手上的紙張。

  小淨沒想太多,只希望快些知道那團糊字是什麼,見月蓮華伸手,她也就把紙放在她白嫩的掌心上,等到驀然驚覺時為時已晚。

  小潔小淨暗叫聲糟。

  「……所以這麼完美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千萬別讓其他覬覦二當家的女人有機可趁,若你不知道怎麼做,我們可以一塊替你出主意。」月蓮華念出的這段文字後頭還寫了一成串的「主意」,什麼要她主動對梅舒懷示好啦,或是用女人的溫柔體貼征服他之類的,洋洋灑灑十數行之後,更有針對不同的回答給予不同的應對句子。

  月蓮華眯起明眸,她不會笨到忽略這張只上頭的怪異字句,更阿況——這張紙上某幾句的對話她非常的耳熟,因為就在剛剛,那兩個小丫頭才在她耳畔嘀嘀咕咕過一回。

  「小潔、小淨,這上頭的字是誰寫的?」

  「呃……」兩人企圖用單音來逃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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