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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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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解釋過了,你為何不信我?!為何仍抱著懷疑?!為何要走?!」 又一聲混著傷勢劇烈疼痛的吼間,驚破全府寧靜,他盲目奔馳,邊跑邊說。「她只是一個破大夫!只是替我敷藥!只是差點弄死我!只是!該死的路人一隻呀!」她問過他,那個女人是誰?她問過他,他與那女人在房裡做什麼? 當時的支支吾吾,只是想掩蓋他受傷的事實,怕她擔心怕她難過,他不知道竟會教她誤解至此! 早知如此,他寧可什麼都告訴她,讓她看自己身上又醜又深又長又幾乎要見骨的傷口、讓她嚇得大哭,也不要她決意離開他! 「你連我送你的指環也不要了,就像你也決定不要我了一樣,是不?」 淩厲的嘶啞,響徹雲霄。 「我本來不信那一套,什麼金剛鑽恒永遠,一顆永流傳!我以為那是嚴盡歡想來騙錢的詞兒!他們說金剛鑽堅硬不易破碎,夫妻間正流行拿它來比擬愛情,我這輩子沒這麼蠢過!在秦關的匠房裡一顆一顆挑、一顆一顆選,非得要找切工最漂亮、光芒最炫目的,我想把它送給你……那不只是一顆鑽!那是我的心呀!你卻寧可拿它去典當,等同是將我的心一塊兒給當掉了!瓔珞,不要這樣待我!」尉遲義跌跪在地,上半身趴在石階,痛得挺不直腰杆,血窪隨即在他膝處凝成一攤,他喘著氣,每一口呼吸都撕裂血肉,光是起身,已是滿頭大汗,他的力量不用在忍耐疼痛上,反而奮力呐喊:「喊我的名字!讓我知道你在哪裡!」他試圖聽著,摒棄嘈雜的風聲水聲,以及自己籲喘的濃重吐納聲,想聽仔細是否能尋到她的呼喚。 沒有。 他聽見許多人在幫著他一塊兒找她,一聲一聲「瓔珞,快出來!」、「瓔珞,別躲了!」不絕於耳。 他聽見奔走相尋的雜杳步伐。 他聽見嚴盡歡在嫌吵的埋怨。 他甚至可以聽見血珠子滴落在地。 獨獨沒有沈瓔珞的聲音…… 她仍不信任他嗎?在聽見他亂七八糟吼了這麼多話之後,還是不相信他與采菱的清白嗎? 所以她不願意喚他,不願意讓他找到她—— 「失火了!失火了!後頭的倉庫燒起來了……」 尉遲義聽見遠方有人喊著,是雜役江海,他抬頭,看見一抹紅光,燒亮夜空,距離雖遠,焦味已經傳到這裡。 眾人尋找珞瓔的呼喚聲,改為「趕快去舀大池的水來救火」的吆喝。府裡所有能盛水的鍋碗瓢盆桶全數派上用場,眾人以接力方式趕忙撲火。尉遲義到來時,倉庫已經陷於火海,一楝老舊的宅子,燒去大半。 「可惜下方酒窖裡的一排好酒……」嚴盡歡站在後頭,搖頭歎息。這麼一燒,陳年的珍釀,也燒幹了吧。 「人沒事比較要緊,酒可以再買,這楝倉庫也舊了,再重建一處就好。」公孫謙渾身水濕,加入舀水行列,直至方才才換人接手。 「姓沈的哩?他不是睡在酒窖裡嗎?該不會沒逃出來吧?」突然有人問了一句。 尉遲義光聽見「姓沈的」三字便瞪大眼,轉身就要衝進去。 「阿義!那個姓沈的是指沈啟業不是沈瓔珞!冷靜!」公孫謙斕住他:「你現在傷成這樣,進得去不見得出得來!」 尉遲義大口喘氣,光是站著,都相當耗力。 「姓沈的那傢伙我剛剛還在園子那邊看見他呀,跑得很急耶,不知道在趕什麼。」小紗說道。 「我看這把火八成是他放的!」嚴盡歡一口咬定。她老早就看沈啟業不順眼,真不懂自己捉一隻老鼠養在府裡做什麼?!這下可好了,連倉庫都被燒光!姑且不論是不是沈啟業放的火,她都不想浪費米糧養他:「悴,夏侯,把姓沈的趕出府裡,我不想再見到他!」 「好。」夏侯武威也不喜歡沈啟業,他的眼神不正直,每回遠遠瞟著嚴盡歡時,都讓他有將它們挖出來的衝動。咳。 尉遲義聽見了,有些含糊,但一清二楚,從火場裡傳了出來。 周遭明明很嘈雜,眾人七嘴八舌在說話,一桶一桶的水嘩啦嘩啦潑出去,混淆著吆喝聲,那聲咳嗽,更教他在意。 他緊盯被火吞噬的倉庫,火正燒得蘇啪作響,和著風勢,發出鼓噪,他凝定精神,此時什麼也不聽,只專注聽著倉庫裡的動靜! 火,熊熊轟轟;梁木,遇熱剝裂;磚瓦,倏然爆破;乾糧米袋,在火中燃燒……除此之外,還有…… 咳咳…… 衣袖捂住口鼻,悶悶的咳嗽,如雷劈入尉遲義耳裡。 然後,是一句比咳嗽聲更輕更小,更像喃喃的呢語。 尉遲…… 「瓔珞!沈瓔珞!」 是她的聲音!是她的聲音沒錯! 「阿義!」公孫謙擋不下他,連夏侯武威也不行。 「她在裡面!我聽見了!她在裡面!」尉遲義掙開所有人,筆直沖入火場,公孫謙與夏侯武威眼見不對,隨即趕上,三人前後消失在烈焰之中,瞬間,倉庫垮下,激起煙塵火花,點點如星,散漫在黑幕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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