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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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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義…… 噗通! 重物落入水中,又或者,是水底妖怪竄出池面要吃人,她無暇亦無能為力去理睬,她懷裡木桶因為這一波的水花激濺而滑走,隨著池波飄流遠去,她的身軀變得好沉好重,再也無法浮在水面上,裙花綻開,又消失於湖心。 蟒蛇纏住她的腰身,強而有力地圈箝著她,卻不是將她往深潭拖去,反倒撥開池水,讓無法吐納到新鮮空氣的她,重新呼吸。 不,不是蟒蛇,不是水妖,而是……尉遲義! 沈瓔珞掛在尉遲義肩頭猛烈劇咳,髮絲淩亂地服貼在她臉頰上,她的衣袖被池水撩開,藕白色纖膀顧不得男女有別,緊密環繞在他頸後,他是她目前唯一僅能求救的活命浮木,在茫茫大池中,拉她一把。 她以為傳達不出去的聲音,被聽見了,被他聽見了! 「你還好吧?」尉遲義將她蠔首按在自己肩窩,感受到她慌亂的栗息,她渾身冰冷,連唇都染上淡淡的紫,臉上爬滿的水痕,分不出是淚抑或是池水。 「池、池裡有……」她邊說,牙關邊打著顫。「池裡有什麼?」 「水怪……」 水怪? 他在嚴家大半輩子,沒聽過池裡養有水怪。 「呀它在咬我—— —— 」沈瓔珞只差沒完全跳在他身上:「求你……快點回池畔……好不好……」 「抱緊了。」尉遲義也認為在池中央並非談話的好地點,日頭西沉的黃昏,池水溫度不斷下降,她會受不住的。 他單臂泅水,輕而易舉將兩人帶回池畔,他擅水性,嚴家大池對他像澡堂一般,當初嚴老爺子建設水池的目的,也是要讓大夥在裡頭練練泳技。 當他把她從大池中抱起,她整個人氣力耗竭,癱軟顫抖,她從頭到腳盡數濕透,身上衣料密密貼合身體曲線,水珠滴滴答答從衣袖和裙角墜落,她被池水嗆得眼睛和鼻頭都紅咚咚的,像只狼狽無比的落水狗,連想從他身上滑下的力量都沒有,她也不想離開他的懷抱,他好暖和,源源不絕有股暖熱過渡而來,驅散寒意。她清楚兩人身軀的碰觸是不合禮數,他原本的穿著就屬於「衣不蔽體」之流,他上半身除了那件背心,以及纏過腰際以上的黑腰巾外,根本稱不上有穿衣裳,而她,兩管衣袖撩卷到手肘上方,露出不該被人瞧見的手臂,此時此刻,她的肌膚貼著他的肌肉,中間沒有任何阻隔,他一定能察覺到她臂上每一顆因寒冷而發的疙瘩,如同她清楚感受到他肩頸上細軟的每根寒毛。 她爹自小的教導,絕對不允許她與他這樣授受不親,但她的雙腿正在抽痛著,先前在池裡,她企圖踢蹬池水,不讓自己沉沒于池底,現在離開水面,她才嘗到苦頭,要她靠著自己的雙足行走,幾乎是不太可能…… 她不敢承認,自己貪求著這股溫暖的體溫。 他抱她折回小竹屋,他知道她需要換一身乾爽衣物。 「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她聲若蚊鈉,歉疚地埋首在自己的臂膀間。 「我不小心掉進池裡,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慢慢飄回岸去,我沒想到會越飄越遠……一直都沒有人發現我在池裡,我不得已,只能麻煩你……抱歉,是不是打擾你工作?」 「你在池裡泡了多久?」他步伐沒停,穿過園圃。 「我不知道……」在水裡的每一分,都漫長得像一年。 「你到池邊做什麼?」 「……清理青苔。」 「什麼時辰開始清起?」 「……好像是未時左右。」 「你泡了將近兩個時辰!」尉遲義虎眸瞠大,頓步,不敢置信:「你泡了兩個時辰之後才決定開口向我求救?!」 「我以為可以慢慢飄回岸去……」這句話,她記得方才解釋過了,於是,她又補充說道:「若能自己飄回去,就毋須麻煩到任何人。」 尉遲義很想吼她,非常非常的想,但他沒有,他也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 這種差點要了人命的蠢事,無論是府裡哪只傢伙做出來,絕對少不掉他尉遲義送上幾句咆哮和幾顆爆栗。生命面臨嚴重威脅時,誰還會擔心是否造成對方的麻煩呀?!救人如救火,可沒法子等他顧完鋪子或是公孫謙鑒識完整庫房的典當物,或是李婆婆煮完一整桌晚膳再來救! 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抱歉……」清楚察覺到他肌肉緊繃,沈瓔珞以為他動了火氣,雖然不是很肯定他的火氣所為何來,先道歉准沒錯。 「你的確是該道歉。我明明告訴過你,遇到麻煩就出聲喊我。」尉遲義嗓音緊繃,多佩服自己不是用狂吠的。 「我以為我可以慢慢飄回岸去,所以才……」 「這句話,你說第三次了。」 「我真的以為我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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